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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8月12日是个毕生难忘的日子,那是个主日,儿子生于主日,刚好6周,是我生儿子后第一次回教会与弟兄姐妹一起敬拜的主日,也是儿子的父亲决定离开我们的日子。
那天我带著孩子从教会回来后,丈夫因为女儿的缘故吵闹了一番,最后说要搬走:“谁也别想阻止我,我早就想搬走了。”他的印度朋友来了,不一会儿就帮他搬完了他想要搬的东西,走了,真的就这样走了。走时抛下一句:“没有我的同意,不可以把儿子送走。”然后,就离开我们走了。
女儿在一旁高兴地跳起来,她说:“哈利路亚,爸爸终于走了,不再有人老打我了。”可我一下子闷得喘不过气来,说不出来的窒息。为了保这个破镜重圆的家,我受尽委屈,竭尽全力,可这下子又完了。彷佛一个病人突然被通知得了癌症,又像一个很想出国的人,准备好一切却最后没签上证。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彷佛是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迷失了方向。
我抱著儿子,一会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一会儿往里走,一会儿又往外走,想著:“难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神的意思?难道‘夫妻不可以分,分的也要和好’这句话不是神对我说的?”神明明很清楚地告诉我已悦纳了我们,难道这是我自我安慰而已?跟他回来是不是又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惘然的泪水直流,不知道该做什么。
女儿见我如此,高兴的心情一扫而光,一下子怯生生地跟著我往里走,又往外走,坐下,又站起......
我要打电话给他,找到了那印度人的电话,果然他在那里,可他不愿意接电话,说是他累了要睡觉。这样反覆几次,那印度人很不耐烦地对我说:“不要再打了,他是不会接电话的!”
女儿与儿子都睡了,可我无法入眠,女儿那晚好几次像在做恶梦被我摇醒。凡事祷告的我也不再祷告,因我已经不知道该跟神说什么,在这样的窒息中度过了两天。
在这两天里,我想了很多问题,最多的就是,我怎么能带这两个孩子,这是每天要面对的问题。在美国我举目无亲,尽管我有朋友和弟兄姐妹,但他们毕竟不和我住在一起,再有爱心的人,帮助还是有限的;再说没有人欠我们债,也没有人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来帮我们。我该怎么办?请他回来吧,一是他不一定愿意,二是回来还是老样子的话,我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暑期就要结束,女儿就要开学了,我也该上班了,儿子的保姆还没有着落,怎么办?要是让弟兄姐妹知道,他们又会怎样看这件事?他们是否会认为我在家里没有见证,所以导致他这样?也许无聊的人又会把我们的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所以,我独自吞吃苦果,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也不许女儿在外边乱说。
第三天,筋疲力竭的我糊里糊涂地睡著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残废的女人带著三个女儿,最小的还是残废,她坐在轮椅上,两个不到十岁的女儿在推著她,很吃力地上一个坡......我的意识知道她是个单身母亲,便带著同情心去帮她,梦就醒了。
一醒来我便思想,也许是神在藉这个梦跟我说话:“这样的单身母亲都可以带三个孩子,你一个人也可以带这两个孩子,而且我给你的是两个正常的孩子。”
我心里一下子有说不尽的感恩之情,感谢神依然与我同在,感谢神给我两个健康正常的孩子。我马上祷告神说:“如果你说我一个人可以带这两个孩子,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只求主帮助我。”
因著这简短的祷告,神一下子拿走了我这两天来的担心和不安。原来神都知道,尽管我没有跟他诉说,他知道我担心不能一个人带这两个孩子,他知道我怕张扬出去而没有见证......
感谢神,从祷告以后,我如释重担,这让我想到以前神种种奇妙的带领。上学、毕业、找工作,跟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有神大能和妙爱的带领。
我生于文革中,所以对文革没有多大的印象;长在一个佛教的家庭中,从小跟母亲学拜佛。可能受佛教观念的影响,处世的态度呢,平安就是大吉。我从来没有什么梦,一定要干一番事业什么的,只要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行了。我跟许多来美国的学者不太一样,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聪明人,博学多才,是来干一番事业的。而我是不学无术,稀里胡涂地跟来的,以前我连做梦都没想到过要来美国。不只是没想过,并且当时根本就不想来,因为我追求的是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行了。来美前当年我已经结了婚,生了孩子,也分了房子,本以为能平平安安地到老。
然而,生活却偏偏要跟我开玩笑,让我这个想过安稳日子的人,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体验百般无奈的人生。来美国后,丈夫生活、工作、学业压力很大,我和孩子就成了他的出气筒。信主前多半的日子,我是在泪水、叹息、无奈、绝望中度过的。感谢我所信的神,就在我走到人生尽头的时候,他亲自向我显现!
每个人的信主经历都不太一样。学问高深的人经过一番理性的挣扎,然后才归向神。而我第一次去主日学就被圣灵感动,一个月后就决志,两个月后就受洗。也许你会说我很盲目,而我要告诉你,我因此而蒙福。
我开始听圣诗,有一首歌《他的旨意不能拦阻》,给了我莫名的安慰。歌词中的每一句话都带著力量,特别是“耶和华要打破恶人的计谋,信靠他的人永远稳固”这句话,伴我度过好长艰辛的日子。我是个信靠神的人,所以永远会稳固!
藉著祷告、读经、听圣乐、听布道的磁带,我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可当孩子有病的时候,我又不由自主地打电话找他,“有病就去看。好了,知道了,没事了吧,我挂了。”我话还没说,他已把电话给挂了。
他走了后女儿非常痛苦,有时我也会埋怨:“叫你不要跟爸爸吵,你就是不听。”当时,无知的我还不知道这无形中给她更大的压力。我拼命地祷告,希望女儿能脱离那种痛苦,可不见效果,我又卷进因女儿痛苦而痛苦的伤害中。
我又去求他说:“你可不可以每天打一个电话给女儿,告诉她你还爱她,她痛苦得受不了。”他答允了,打了一次,以后再也没有了。我对女儿说:'你看,爸爸还是爱你,他跟妈妈有问题,与你无关,所以不要总伤心了。”女儿好像受不了这样的谎话,对我说:“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他那样打我呢?”
我自己终于受不了。我告诉了管我们国语工作的牧师和师母,他们来看了我们,祷告了,走了。
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学校团契里一个较属灵的姐妹,她听了以后说:“是不是你生孩子期间没有跟神有很好的交通,我寄一盘磁带给你听听,神要用的人都会经过苦难,看你心里也没有苦毒,你不会有事的。”这些话不但没有安慰我,反而雪上加霜,是一种不被理解的苦。
再打电话给上学时最要好的姐妹,她还没听完就把我好好地骂了一顿:“叫你不要回到他那里,你就是不听......”
从人那里我找不到帮助,女儿依然痛苦,我依然伤心,我祷告神说,“谁能理解我呢?谁能帮助我呢?谁能拿去我女儿的伤痛呢?”
神忽然让我想起我以前去过一个教会的薛孔伟牧师来,我上过他太太的主日学课,知道他太太是学心理学的。我不知道薛牧师知道我的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但为了女儿,我冒险打了一个电话给薛牧师。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彷佛什么都知道,他一下子说出我心里的种种为难、担心和自责。他要我告诉女儿,爸爸的离开完全由爸爸自己负责任,因为爸爸是大人,他应该对他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根本不能怪女儿,也不能怪妈妈。就算他生气了,也完全可以选择好好地去解决,不应该选择用打骂的方式来发泄。薛牧师说,如果我们过多的自责,得到的是双重伤害。
后来才知道,薛牧师在婚姻家庭方面辅导很多年了,特别处理过很多家庭虐待的案件。这分明是神早就知道,才把我带到这么个有丰富经验的牧者那里。从薛牧师那里我得到最大的帮助,就是把我自己从希望他回来,又怕他回来的那种矛盾心理中调整了过来。我终于决定,完全地原谅他,但不再要他回来,除非他真的悔改。这决定一作出,心里就平安了。我用我的不变,应他的万变。
以后的日子里,我有时很平安喜乐,有时又会郁郁寡欢,情绪不能完全稳定在无穷的平安喜乐中。当儿子开始会笑了,会认人了,会坐了,会爬了,会喊爸爸妈妈了......我连同享这种快乐的人都没有;当孩子生病时,女儿情绪低落时,公司大裁员的时候......我连商量的人都没有。
我便与神来分享我所有的喜怒哀乐,我的神真的与我同喜同乐,同悲同哭。有时儿子醒得太早,我说:“主啊,我好累!”儿子就又呼呼睡了,直到天明。有一次儿子高烧不退,几天几晚后我筋疲力竭,半夜儿子高烧又上来了,吃药洗澡都不管用,我抱著儿子高声唱赞美诗时,儿子的烧忽然退去,我的焦虑被喜乐所代替。女儿心生嫉妒,总跟弟弟比谁更得宠时,我跟神说:“你知道我已竭尽全力,我没有办法使她能理解我,你去跟她说说。”不一会儿,女儿眼泪汪汪地走来,说:“妈妈,我爱你,我知道你已经尽力爱我了。”
因为他不付抚养费,我的收入不能支付房租、水电、保姆费、生活费的需要,我们搬进一个卧室的房间来省一部分开支。可不久女儿就开始埋怨,因弟弟晚上常常起来,特别是弟弟生病时半夜哭闹,害她休息不好。她说她的同学都住大房子,她连自己的卧室都没有。我祷告神说:“我真的没有办法,除非你开路,给她一个卧室。”几天后与一个邻居聊天中得到亮光,我决定与儿子搬到客厅,女儿自己就住一个房间了......像这样的小事,举不胜举,我的神赐给我的恩典远远超过我现实生活中的难处。
我需要把儿子换到教会托儿所,对我来说就是价钱太高。为这件事,我要女儿与我一起跪下来祷告:“天父,我知道你爱我的儿子比我爱他更多,如果托儿所有空位,托儿费有来路,我就知道这是你的旨意让他去教会托儿所,你是全能全爱的神,我们知道你能够。”奇妙的是,祷告后的第二天,他爸爸送来了5000美金,也许要赎他内心的不安,因为他真的要回国了。打电话去托儿所,也刚好有空位。我们所信的神,是一位又真又活的神,是爱我们的神,是知冷知热的神。他是我的供应者,他是我患难中随时的帮助,我感谢称颂他的名。哈利路亚!
大多数的时候,神让我很快乐,他会让我从许多负面的事情中,有正面的看见。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真的很辛苦,在这样的辛劳中,神让我享受从中的无限乐趣。帮儿子洗澡时,看他那快乐戏耍的样子,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啊!真的好美!许多诗人作诗,画家画画,想把这种场面放在人的记忆里,而我却每天生活在这样的诗中画里,不由自主地心生赞美感激之意。
弟兄姐妹和一些朋友们很关心我们。特别到圣诞节的时候,总有人送来钱、孩子的玩具,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有感到任何人看不起我,我为此感谢神。可有时我想,幸亏我有神事事为我撑腰,如果我事事去找人帮忙,他们会不会还是那样爱我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今天我依然能爱神,为我自己和两个孩子而感谢神。
先生终于要回国了,他把我们带到了这异国他乡,就这样扔下我们走了。我又痛哭了一场,跟神说:“如果没有你,我将怎么过?”
临走前,他买了些东西给女儿,没有买任何东西给儿子。我告诉女儿说:“爸爸表示对不起。”女儿说:“真的吗?他为什么不说呢?妈妈,我还是爱爸爸,你还爱爸爸吗?”
我说,“当然爱,他把你和弟弟给了我,所以我的生活不再寂寞。”“爸爸会信耶稣吗?我不想他进地狱。”女儿又问。“有一天,爸爸会信的,你要天天为他祷告。”
走的那天他打电话给我,说是银行拿不到钱,问我要200美金,并且想最后看一眼儿子,要我请假早点带儿子回家,我答允了。我告诉他我完全原谅他,他不需要再自责,谢谢他带我来美国认识了耶稣,希望他有一个好的未来。他还是说:「我不欠你什么!」但他要求我们四个人拍一张合影,我同意了,因为我觉得他比我们更可怜,也让他尝一点点天恩的滋味。愿他早日接受神的救恩。
我们就这样真的成了孤儿寡母,但神的信实和慈爱,让我心里还是有盼望。神昨天看顾我们,今天看顾我们,我相信他明天依然看顾我们。神是我们的避难所,是我们患难中随时的帮助。我们感谢赞美耶稣!
(作来自中国大陆,现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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