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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典多奇异
我所知者,他人亦知。
当恩典起舞,我亦将起舞。
-奥登(W.H. Auden)
第二部 破解无恩的恶性循环
当国会通过黑人民权法,我们教会开办了私立学校,只收白人,并公然禁止黑人入学。该校幼儿园拒收一位黑人圣经教授的女儿,有几个“自由派”会友因此离开教会,但多数人赞同这个决定。一年后,教会又拒绝接受一名黑人圣经学院学生成为会友【他名叫依文思(TonyEvans),日后成为杰出的牧师与特会讲员】。
我们那时称马丁·路德·金牧帅(MartinLutherKingJr.)是“马丁.路西弗·老黑”。我们认为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共产党,马克思主义者,只不过以牧师作外壳罢了。很久以后,我才领略到,是金牧师无出其右的道德气度,使得美国南方免于不可收拾的种族战争。
我在学校或教会的白人同侪看电视转播金牧帅与南力警员、警犬、消防水龙搏斗大声叫好,却毫不知道这么做正中他下怀。他刻意找那些凶恶的警员,制造对立场面,被打、被囚,也甘心忍受其他暴行;因为他相信,只有让漠不关心的社会亲眼看见种族主义的郛恶,举国上下才会声援他。金牧师常说:“基督信仰要我们一定先背十字架,才能戴荣耀冠冕。”
他在《伯明翰牢狱来鸿》中记录了自己对饶恕的挣扎。监狱外面,南方的牧师正谴责他是共产党,群众在呼喊:“吊死那个黑鬼!”警察则对那些手无寸铁声援他的人挥之以警棍。金牧师写道,他要禁食好几天,才能达到饶恕仇敌的属灵境地。
金牧师迫使罪恶现形,想要激起举国愤慨的意识;他的这种观念.不是我跟我的同辈人所能理解的。历史学家指出有一件事,可说是最终赢得大众支持黑人民权运动最重要的一刻。那是在亚拉巴马州的赛尔玛城的一座桥上,一个名叫克拉克的警长任凭他的手下攻击毫无戒备的黑人游行队伍。
骑着马的警察用脚刺踢马,冲向游行队伍、挥动棍棒,打破群众的头,或把他们打倒在地。警察队朝惊惶失措的行进队伍放催泪弹时,在旁观望的白人则欢呼叫好。美国ABC电视台中断周日长片《纽伦堡大审判》,从亚拉巴马州现场转播,多数美国人第一次看到这些镜头,惊恐地发觉此情此景竟然与他们看的那部有关纳粹的电影这么相像。八天后,约翰逊总统把“1965年投票权利法案”交付美国国会。
金牧师发展出一套以恩典而非以枪弹作战的精密策略。他从不拒绝与他的敌手会面。他反对政策,却不反对人。更重要的是,他以非暴力手段反击暴力手段,以爱反击仇恨。“我们不要为了满足自由的饥渴,而去喝苦毒与仇恨的杯,”金牧师勉励跟随他的人,“我们绝不容许满有生机的抗议行动,沦落为暴力行动。我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以灵魂的力量抗衡身体的力量,进入最高的境界。”
金牧师的同仁安德鲁·杨(AndrewYoung)回忆那段动荡不安的日子,称之为“拯救黑人身体与白人灵魂”的岁月。金牧师说,他们的目标不是要击垮白人,而是要“唤醒压迫者的羞愧意识,并且质疑他们错误的优越感……最终乃是复合,最终乃是救赎,最终乃是创建爱的群体”。这就是金牧师何以甚至感化了像我这样的死硬种族主义分子。恩典的力量瓦解了我冥顽不灵的罪恶。
如今回顾自己的童年,不禁感到羞耻、懊悔。上帝花了很长时间打破我明目张胆的种族主义心态。我在想,我们是否还有其他难以察觉的种族主义形式在作祟。现在我认为,种族主义是最恶毒、也是对社会冲击最大的罪恶。最近常听人谈起美国城市中的下层社会及其危机。专家怪罪于毒品、价值观低落、贫穷,以及小家庭解体等种种原因。然而我在想:这些问题或许有更深、更基本的原因,亦即由来已久的种族主义之罪。
种族主义的社会与道德效应在美国依然余波荡漾,但是美国却没有分裂,各色人种-甚至在南方-渐渐参与了民主进程。多年来,亚特兰大已选了非裔美人作市长。1976年,美国国民目睹了不寻常的画面:华莱斯在伯明翰市,向黑人领袖们为他以前对待黑人的态度致歉,同时也在全国电视前再度致歉。
华莱斯的州长选情吃紧,所以需要黑人票源,因此他出面道歉的原因不难理解,但是如何回应就不那么简单了。黑人领袖接受了他的道歉,黑人选民也饶恕了他,并且成群结队投他一票。华莱斯又向蒙哥马利市的一间浸信会教会致歉,那是金牧师发起民权运动的地方。在那里饶恕华莱斯的黑人领袖有金夫人(Coretta Scott Kmg)、杰西·杰克森(Jesse Jackson),还有被杀的艾佛斯的兄弟。
连我儿时的教会也悔改了。当教会四围环境改变,出席人数开始递减。几年前我去参加一次聚会,只有几百人零散地在那偌大的殿堂里敬拜。小时候,这里曾塞满了一千五百人!教会好像受到了咒诅,一蹶不振:换新牧师、尝试新方法都不奏效。教会领袖虽然寻求黑人参与,却没有什么回应。
最后,教会牧师,也是我的一个孩提玩伴,采取了不寻常的步骤,安排了一次悔改聚会。之前他写信给依文思以及那位圣经教授,请求他们的饶恕。然后,他当着黑人领袖的面,也在众目睽睽下,一一历数了教会种族歧视的罪状。他认罪,也得到他们饶恕。
经过那次聚会之后,会友虽然觉得如释重负,但是却不足以挽救教会的下场。几年后,白人会友迁到市郊,如今是称作“信心之翼”的一群活泼的黑人信徒,坐满会堂,再次震动了教堂的窗子。
楚博勒(E1ton Trueblood)提到,耶穌用来描述教会的意象-“阴间的门户必没有力量胜过她”(太16:18,吕译)-是个反击性、而非防卫性的隐喻。基督徒直捣阴间大门,最终必得胜利。无论历史实情如何,但是防守邪恶力量的门户,终究抵不过恩典的的袭击!
报章宁可将焦点集中于残忍的战争:以色列与黎巴嫩被轰炸,拉丁美洲的暗杀敢死队,印度、斯里兰卡、阿尔及利亚的恐怖暴行等等。这些战争制造了血流满面、断脚断腿的血腥场面,而在这最残暴的世纪里,看到这些也不足为奇了。然而,恩典的力量依然不容置疑。
在1994年的南非,发生了最令人出乎意料的革命,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会有一场血腥的战争。南非也是和平抗议的发祥地,甘地也是在那里研读了托尔斯泰作品与登山宝训,发展出自己的非暴力策略(后来为金牧师采用)。南非有很多机会操练,因此使用恩典为武器的功夫已经登峰造极。温克讲起,有一个黑人妇女与孩子走在街上,有个白人过来朝她脸上吐口水。妇人停下来,说:“谢谢,那就连孩子也吐吧!”那个白人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在一个贫民村落,一群南非黑人妇女突然发现被开着推土机的军人包围。军人用扩音器宣布,居民只有两分钟清场,他们要铲平村落。这群妇女没有武器,男人正在外工作。但是她们知道,这些军人是来自南非乡下的荷兰改革宗信徒,像清教徒一样严谨,所以她们就在这些军人眼前脱光衣服。军人落荒而逃,村子一直存留到今。
曼德拉(NeIson Mdela)被囚二十六年出狱后,发出了饶恕与复合而非报仇的讯息,打破了无恩的恶性循环。戴克拉克是南非一小部分严谨的加尔文派教会会友选出来的总统,但是戴克拉克觉得有股他后来说的“强烈的召命感”。他告诉他的会友,上帝呼召他是要拯救南非所有的人民,即便这表示被他自己人所弃绝。
黑人领袖坚持戴克拉克要为种族隔离政策道歉。戴氏不愿意,因为发起这项政策的人中包括自己的父亲。但是屠图主教认为,南非的复合过程一定要以饶恕为起始,因此他不松动立场。按照他的话:“我们能让世人学习一点,也可以教导波斯尼亚、卢旺达、布隆迪的人民,那就是:我们已经预备好要饶恕。后来,戴克拉克还是道歉了。
如今黑人多数拥有了政治权力,也正考虑饶恕的问题。法务部长制定政策发表的谈话,非常有神学见地。他说,没有人能代表受害者饶恕,受害者一定要亲自饶恕。没有得知事情全貌,就没有人能够饶恕;要知道发生何事,以及哪些人做了什么,都需要披露出来。那些做出害人之举的,也一定要在对方发出饶恕前,先行寻求他们的饶恕。一步步,南非人民回溯他们的过去,为了要忘记过去。
饶恕既不容易,也不黑白分明,而南非人民正体会到这一点。教宗饶恕刺杀他的人,但没有要求释放他。我们可以饶恕德国人,但是对军人设限;我们可以饶恕对儿童性侵犯的人,但是叫他远离受害者;我们可以饶恕美国南方的种族主义,但是要加强法令,以免再次发生。
然而,那些寻求饶恕的国家,在错综复杂的情况下,至少避免了另一种选择一不饶恕一的严重后果。世人从南非看到的不是内战的生灵涂炭,而是黑人大排长龙,甚至蜿蜒几公里,为着第一次的投票机会欢欣起舞。
因为饶恕与人的本性相违,我们一定要教导、操练饶恕,就好像学习一门艰难的手艺。“饶恕并非偶发的举动,而是持久的态度。”金牧师如此说。基督徒除了高举恩典与饶恕,使其蔚然成风,还有什么更好的礼物给世人呢?
本笃修会有感人的饶恕与复合的聚会。领导人讲完与《圣经》相关的教训,就请每一个聚会成员说出需要饶恕的问题,然后把手浸在水晶碗盛的水里,用握起的拳头“抓住”他们的委屈,等到为饶恕的恩典祈求的时候,渐渐松手,象征“放走”他们的委屈。曾经参与过这种聚会的戴玛瑞说:“以自己的肢体行出礼仪,比起单单说我饶恕,更具有更新改变的能力。”如果南非或是美国的黑人与白人,不住地将他们的手浸入人饶恕的碗里面,会产生什么冲击呢?
普斯特(Laurensvander)在他的著作《囚犯与炮弹》中,记述了自己在爪哇的日本战俘营悲惨的经历。在那种地方,普斯特的结论竟然如下:
唯一的盼望在于以全然饶恕的态度面对我们的敌人。我从囚牢的经历学到,饶恕不仅是信仰情怀,而是人类心灵的基要法则,好像地心引力定律一样。人如果破坏地心引力定律,就会折断脖子;人如果破坏饶恕的法则,就会造成心灵的致命伤,并且又沦入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逃避的无休止的因果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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