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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典多奇异
我所知者,他人亦知。
当恩典起舞,我亦将起舞。
-奥登(W.H. Auden)
第二部 破解无恩的恶性循环
饶恕从其本质来看,的确不公平,然而这么做至少能终止报复的汹汹力量。今天,当我写此书之际,印度与巴基斯坦、俄罗斯与车臣、英国与爱尔兰,特别是犹太人与中东阿拉伯人之间,战争暴力或已爆发,或蓄势待发。这些争执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几百年前,而犹太人与阿拉伯人的情况,则远至几千年前。每一方都努力纠正过去的不公现象。
神学家古尔帝尼( Romano guardini)指出,寻仇的动机有一个致命要害:“只要你还纠缠于报复与过错、攻击与还击、攻击与防卫的这些情结,你就会一直不自主地铸造错误……只有饶恕让我们挣脱不平之鸣的网罗。”②甘地看到,如果每个人都遵照“以眼还眼”的原则,全世界的人最后都会变瞎。
我们有很多生动的例证,显明不饶恕的法则。在莎士比亚与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 Sophocles)的历史悲剧中,尸体遍满舞台。麦克白、理查三世、提多·安卓尼可斯、伊莱克拉这些剧中角色都得杀个不停,直到报完仇,然后活在恐惧中,生怕敌人生还,再回来报仇。
柯波拉( Francis Ford Coppola)的《教父》( oldfather)三部曲与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Clint Eastwood)的《杀无赦》( Unforgiven)也显出同样的法则。我们也看见爱尔兰共和军恐怖分子以同样不饶恕的法则,轰炸伦敦市区的购物人潮,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① 1649年的遭遇,而那次又是克伦威尔于1641年报复屠杀的结果。我们也看见这法则施行于斯里兰卡、阿尔及利亚、苏丹以及属于前苏联的各联邦之间。
只要承认对我们的罪行,亚美尼亚人对土耳其人说,我们就不再炸你们的飞机、暗杀你们的外交人员。土耳其悍然拒绝了。伊朗人质危机期间,伊朗政府宣布,只要美国总统为支持过往的专制沙王政权道歉,他们就会释放所有的人质。卡特总统是位基督徒,也明白何为饶恕,更享有缔结和平的好名声,但却拒绝了。他说绝不道歉,因为关乎国家荣辱。
“我发现,一句好话外带一把枪,比只讲一句好话更有用。”狄林杰( John Dillinger)这么说。他的观察可以解释为何今天有很多贫穷国家将一半的预算花费于购置武器上。在这堕落的世界,拳头还是很管用。
田立克回述自己成为德国国家教会的牧师后,第一次带领查经。他深信耶稣说的“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都赐给我了”,甚至当权的希特勒也不过是全能神手中的牵线傀儡罢了。查经小组成员中有两位犹太人,还有一位年纪更长、有点瘫痪的司琴。就在查经同时,希特勒的青年兵团武器擦得雪亮,在大街上行军。田立克只得提醒自己:“天国好像一粒芥菜种……”
那幅画面—寥寥可数的圣徒在门内祷告,象征力量的兵团则正在门外昂首挺进—正表明了我的感受。信心的武器与无恩的火力并列,根本就显得毫无能力。我们能以弹弓抵抗核子弹头吗?
然而从历史来看,恩典确实有其能力。那些伟大的领袖-林肯、甘地、马丁·路德·金牧师、拉宾、沙达特等人,都因为不顾无恩的法则付出重大的代价—却使得举国上下形成气候,带来复和。如果是沙达特,而不是萨达姆统治伊拉克;或是从南斯拉夫的战火废墟中生出一位林肯,现代历史将是何等不同的局面!
政治处理的是表面问题:疆界、财富、罪行,货真价实的饶恕处理的却是人心的邪恶,政治对此束手无策。凶残的罪恶(种族歧视、仇恨)像借空气传染的疾病散播于社会:一人咳嗽,整个车厢的人都会受波及。但是对付这些罪恶的方法却好比注射疫苗,一定要个别处理。然而,恩典时刻确实来临之际,举世为之寂然、停驻,承认饶恕的确是个有效的治方。
1987年,在爱尔兰首府贝尔法斯特( Belfast)西边的一个小镇有群新教信徒于国殇日那天聚集在一起纪念战亡将士,爱尔兰共和军引爆了一枚炸弹。十一人丧生,六十三人受伤。但是这次恐怖暴行与其他众多类似事故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其中有位叫威尔森( Gordon wilson)的伤患作出的回应。威尔森是虔诚的卫理公会信徒,从爱尔兰的北部搬来开布店。①那天的炸弹把他与二十五岁的女儿掩埋在五英尺深的水泥与砖头下。“老爸,我很爱你”,是女儿抓着他的手等待救援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的脊椎与脑部都受了伤,送往医院后几小时就死了。
有份报纸后来写道:“没有人记得当时那些政客说了什么,但是没有人会忘记威尔森倾吐的那番话……·他所流露的恩慈远远胜过恐怖分子荒唐的说词。”威尔森在医院病床上说:“我已经失去女儿,可是我并不怀恨在心。怨毒的言词并不能使我女儿复生。我要祷告,每晚祷告,求神赦免那些恐怖分子。”
威尔森的女儿生前最后的话是爱的言词,所以他也决心在爱的天地里活出他的生命。那一周威尔森在英国国家广播电台接受采访,有位记者报道说“举世为之感动流泪”。
威尔森出院后,发起天主教与新教的复和运动。新教极端派原本计划就此爆炸事件寻仇,却因为威尔森的知名度,发现对自己的政治前途没什么好处。威尔森写了一本有关他女儿以及反暴力的书,不断重复“爱才是我们的底线”。他与爱尔兰共和军会晤亲自饶恕了他们的暴行,同时也请他们不要动武。威尔森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也像我一样,失去了亲人。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呢?血已经流得够多了!”
爱尔兰最后把威尔森送进参议院。当他于1995年过世时,爱尔兰、英国一同纪念这位平凡的基督徒,因他以不凡的恩慈与饶恕的胸怀为人熟知。他的精神凸显了报复的暴戾,他致力于和平的一生象征着多人渴求和平的默默心声。
伊莉莎白·奥康纳写道:“祝福那些压制心灵、剥夺情感,或以他种方式戕害我们的人,是人类所能作出的最超凡的表现。”
十年前,另一幕个人亲自饶恕的场面吸引了世人稍纵即逝的注意力。教宗约翰·保罗二世到了罗马瑞比比亚监狱( Rebid-ba),与受雇暗杀他且差一点得手的阿格卡( Mehmet Ali Agca)见面。教宗说:“我饶恕你。”
《时代》杂志对这件事感佩不已,特别制作了封面专文。执笔者莫若写道:“约翰·保罗此举有众多意义,其一在于示范人类行动的私人与公共层面如何在一件道德行为中相织交融……约翰.保罗想要借此宣告,生命的重大议题取决于,或至少参照于人类胸臆中那些最基要的脉动:爱或是恨。”莫若又引述了一份米兰报纸:“除非人心有改变,否则我们不能免于战争、饥饿、惨境、飞弹种族歧视、践踏人权这些局面。”莫若又写道:
瑞比比亚监狱那一幕具有崇高的象征意味,与世界近来目睹的新闻相较,是何等清新可喜。有时,我们的确会觉得历史的轨迹是承袭下来的,而世界从这一乱局步入另一更严重的乱局,步入黑暗——或是步入最终的全球混战中。瑞比比亚那一幕的象征意义正是基督教的信息:人能够得到救赎,他们能迈向光明。
约翰·保罗的举动因其背景显得更具光辉:光秃秃的水泥墙恰好烘托出无恩的阴郁法则。暗杀者要坐牢、被处决,不得赦免。然而,在那一刻,饶恕的信息穿透牢房的墙,散发光芒,向世人指出一条更新之路,而非报复之路。
教宗效法的对象自然是当年没有逃过别人谋害的耶稣。犹太人的法庭竟然宣判这位绝无仅有的完人死罪。而耶稣在十字架上发出的宣告,对不饶恕的法则挥出致命一击。他赦免了那没有悔改的人:“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不晓得。“(路23:34)
罗马兵丁、彼拉多、希律,还有犹太公会成员“无非尽他们的职责而已”,这句话后来也用来作为辩解在奥斯维辛、迈氧、古拉格这些堆方发生的令人发指之暴行的牵强借口。但是耶穌剥落了机制的表层,直接对人心说话。他们最迫切需要的是饶恕。我们这些相信救赎的人知道,耶穌讲那句话时,想到的不仅是处决他的人。他也想到你我。在十架上,也只有在十架上,他终结了冤冤相报不息的法则。
在南斯拉夫这种恶行无数的地方,饶恕还有其重要性吗?一定要有,否则该国人民水远没有和平共处的希望。如同很多受虐的孩子所知道的,如果不饶恕,就不能让自己走出过去的阴影。这个原则也同样适用于国家。
我的朋友乔治的婚姻有很多波折。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拍桌子,暴跳如雷地对妻子大吼:“我不要再忍了!我受够了!我不要这样下去!不要!不要!不要!”
几个月后,我朋友半夜醒来,听到两岁儿子的房间传出奇怪的声音。他轻轻走过去,站在儿子房间门外,听到儿子的话后,不禁打从心底发凉,气也喘不过来。两岁的儿子以他温软的声音正一字不漏,并且以同样口气重复爸妈吵架时说的话:“我恨你……我不要再忍下去了……不要!不要!不要!
乔治这才体认到,他把自己的痛苦、怒气、不愿饶恕的心不知不觉间传给了下一代。而南斯拉夫的现状不正是这种情况吗?没有饶恕,怪兽一般的过往经历会在任何时候复苏,吞没现在,也会吞没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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