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派世俗主义者不能容忍的刻薄与顽固,也能写成一本书。但是本书只有一个重点:恩典又当何论?基督徒关心道德风气却湮没了神爱罪人的信息吗?福音派信徒是我的传承、我属灵的家人,我在他们当中工作,与他们一同敬拜,为他们写书。如果这些家人有错表基督福音之虞,我一定要挺身发言。这的确是自我批评。 没错,媒体扭曲了基督教右翼的形象,并且误解了一般基督徒。但是我们自己也有错。反堕胎领袖泰瑞到我住的城市来,呼吁基督徒要成为“不容忍的狂热分子”,对付那些“谋杀婴儿的、鸡奸的、推行保险套的,还有其他那些多元主义的一派胡言”。泰瑞形容当地的一位女众议员是“蛇类、巫婆、恶女”。他说“基督徒不应该做个缩头缩尾的猫,躲在我们的角落里玩些无聊的属灵游戏”。我们反要清理“像化粪池一样道德受污染的这个国家”,重新让美国成为基督教国家。尤有甚者,我们也需要以信仰征服其他国家。 泰瑞虽然不是主流福音派信徒的代表,他的话却上了当地报纸的头条新闻,留予大众无恩的形象。下面这段话也是出自泰瑞的口:“我愿意有股恨的浪潮席卷你们。没错,恨是好事……我们有合乎《圣经》的职责,受上帝呼召来征服这个国家。” “基督徒联盟”( Christian Coalition)前负责人赖夫?瑞德( Ralph Reed)通常是个言词谨慎的人,但是他说过的下列这段话,恐怕是见诸报章杂志最频繁的一段话:“最后在夜色掩护下,偷偷安静行动……我不要被人看见。我是打游击战的。我在脸上涂保护色,在夜间行走,等到你进了尸体袋,才发现已经完蛋了。等到选举夜,你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猜想,多数人像我一样,并不把这些话完全当真。我们已经惯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造势,读报章刊登最吸引人的口号。我很容易从对方阵营找出同样的评论。不过我在想,一个刚堕胎,却为此后悔的少妇,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滋味。我知道,受性别认同困扰的同性恋者,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滋味,因为我在华盛顿采访了很多同志。 我又想起促使我写这本书的是因为那个妓女说的那句话:教会?我怎么会去那儿?我已觉得自己很烂,教会的人只会让我觉得更烂。”我也想到耶稣的一生,好像是具有引力的磁铁,吸引那些最令人厌恶的人,那些德行上受弃绝的人。他是为罪人而来,不是为义人而来。当他被捕,是巴勒斯坦的道德家,而不是恶名昭彰的罪人,主张将他处死。 我的邻居是当地共和党的领袖人物。他告诉我,党内有很多人担心,基督教右翼的“偷偷摸摸的候选人”(瑞德的用语),策划主掌共和党。有个同事告诉他,辨认这些“偷偷摸摸的候选人”,就是他们常使用“恩典”这个字。他虽然不了解恩典为何物,却知道这些候选人出自一些在名称或作品中常显著提及“恩典”的教会或机构。 恩典这个“硕果仅存的好词”,这唯一尚未受污染的神学词汇,也会像很多其他字眼的下场一样吗?在政治竟赛里,恩典是否代表了与其相反的意思? 尼采在另一种不同的处境下发出的警语,对今天的基督徒也很贴切:“小心,不要因为与怪兽作战,自己倒成了一头怪兽。” 杜克大学( Duke University)的校牧魏礼盟( William Willimon)一生都是卫理公会会友。他劝福音派信徒要谨慎,不要紧抓政治不放。“罗伯逊( Pat Robertson)①已经成了杰克森( Jess Jackson)②。1990年代的泰瑞无疑就是1960年代的柯芬(BiCofin)。一般美国民众只知道借着立法来回应人心的渴望与道德沦丧的光景。”③魏礼盟这段话是经验之谈:他自己所属的宗派,在国会山庄盖了一座四层楼的建筑物,为要更有效地游说议员。他们的游说的确很有果效,然而也忽略了身为教会最主要的使命,因此成千上万的卫理公会信徒离开。如今,魏礼盟呼吁卫理公会,重新传讲《圣经》信息。他求教于福音派教会,却发现他们的讲台也讲政治,而不是讲神。 我认为政教混淆是恩典的最大拦阻。路易斯观察到、基督教历史上的罪行,十之八九可归昝于政教混淆的结果。政治总是以无恩的法则运行,用权力诱使我们以恩典作交易,而教会也常常难以抗拒这种诱惑。 我们活在政教严格分离的环境里,很难完全领略这种安排是如何产生的,而从历史上看又是何等少见。杰弗逊( Thomas Jeffersn)的“分隔政教的一道墙”①这句话,首次出现于他写给康涅狄格州的浸信会信徒的一封信中,而他们也欣然接受这道分隔的墙。浸信会信徒、清教徒、贵格会信徒以及其他从英国分离出来的团体,远渡重洋来到美洲,就是希望找到一处政教可以分离的地方,因为他们都受过国家指使的宗教迫害之苦。当教会与政府结合,通常只会运用权力,而不知散发恩典。 如《教会历史》( Church History)主编葛利( Mark Galli)所说的,20世纪末的基督徒抱怨教会不团结、政治圈中缺少敬神的领袖,基督教对大众文化的影响也已式微。这些不满没有一点适用于中世纪教会。那是一个教会一致联合、基督徒任命关键政治领袖,而信仰也遍及大众文化各层面的时代。但是你会以缅怀眷恋的心态回顾中世纪教会吗?十字军东征蹂躏各地。神父与军人随行,以刀口胁迫整个国家“悔改归正”。宗教法庭追逼犹太人、逮捕女巫,甚至让那些忠贞的基督徒接受残忍的信心试验。教会地地道道地成了社会的“道德警察”。权力取代了恩典。 每当教会有机会替整个社会定规矩,就会落入耶稣警惕的极端主义。只要提一个例子:日内瓦的加尔文。在那里,官员可以召唤任何人,质问他们有关信仰上的问题。上教会是必须的。法律中还规定每餐饭可以上几道菜,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才得体。 威廉?曼彻斯特( William Manchester)记录了加尔文禁止的一些不合规矩的事: 美馔、跳舞、唱歌、图画、雕像、遗迹、教堂钟、风琴、祭坛蜡烛;“不雅或无宗教意味的”歌曲,参加或表演戏剧,搽胭脂、戴珠宝、穿蕾丝或是“不得体”的衣服;对你的另一半讲话不敬;过于奢修的娱乐、骂脏话、赌博、打牌、打猎、醉酒、不给孩子取旧约里的人名;阅读“不道德或无宗教意味”的书籍。 有个父亲给孩子取了旧约《圣经》没有的教名“克劳德( Claude),结果坐牢五天。有个女人的头发盘到了“不道德”的高度,也锒铛入狱。有个孩子打父母,结果被教会法庭下令斩首。未婚怀孕的女子会遭淹死的下场。加尔文的继子与媳妇也分别因被捉奸在床而受处决。 约翰逊( Paul Johnson)记数了教会历史上的这些事迹后,下了这样的结语:“想要在这个世界打造完美的基督教社会,不管是出于教宗或革命分子,都会沦为流血暴政。”今天有人呼吁打倒政教分离的墙,重建社会道德,应该静心想想这些史实。纽毕珍( Lesslie Newbigin)主教说:“想要把天国带到地上,结果总是把下面的地狱带上来。” 我们现今居住在美国,活在道德沦丧的社会中,受世俗主义所困,很容易忘记自己的本源。当我听到“道德多数派”这个组织的秘书长,为他的对手早点死祷告,并说:“我们不愿再把右脸转过去给别人打……?老天,我们就只会这么做。”我会心生警惕。当我读到在加州有个组织致力选出政府官员,能够成为“神国在地上的警察”,愿意“将神的怒气降在那些背弃神公义律法的人”,也会心生警惕。 在早期,美国差一点成为像加尔文的日内瓦一样严苛的神治政权。例如,“康涅狄格法则”( The Code of Connecticut)就包括下列法规:“在安息日不能跑步或在花园漫步,只能敬虔举步于聚会来回。安息日不可旅行、煮东西、铺床、打扫房间、剪头发或是刮胡子。若有人在主日亲吻妻子,或是妻子亲吻丈夫,犯错的一方要按照地方法庭指示受罚。”在马里兰州得势的圣公会通过一项规定,要求居民从天主教改信基督教新教,才能参加聚会。部分新英格兰州限定,只有做得出个人得救见证的敬神的人才有权投票。 但是殖民地逐渐同意不该有国定教会,举国皆有宗教信仰自由。这是史无前例的一个步骤,却是开花结果的新尝试。如历史学家魏思( Garry Will)所说,第一个将基督教从政府分离出来的国家,却建立了地上最有宗教气息的国家。 耶稣来,倡导建立一个共存的新国度,不仅在耶路撤冷,也遍及犹大、撒马利亚,直到世界的地极。他在一则比喻当中,警告那些只顾拔稗子(“邪恶之子”的意象)的农夫,很可能同时也毁了麦子。耶稣劝说,将审判留给那真正的审判官。 保罗常论及教会信徒个人的不道德行为,却很少论及异教罗马帝国的不道德行为。他很少发起对罗马滥权的抗争,诸如奴隶制度、拜偶像、暴力游戏、政治迫害、贪婪等等,即便这些背行确会让信徒觉得大逆不道,就像今天日益败坏的社会令基督徒觉得大逆不道一样。 我去白宫见克林顿总统,清楚地知道他在保守派基督徒当中的名声,系于堕胎与同性恋权益这两项议题。我完全同意这些是重要的道德议题,基督徒也应该表达他们的看法。然而,我读遍新约(圣经》,却找不到多少有关这两者的经文。这两项行为在当时的罗马就有了,只是方式不同,或是更败坏。罗马公民主要不是借助堕胎来控制人口。女人生下孩子,弃置路边,任飞禽野兽吞吃。罗马与希腊也有同性恋行为:年长的男人鸡奸年轻男孩,视他们为性奴隶。 所以说,在耶稣与保罗时代,违逆这些道德议题的表现,在今天任何文明国家都会被当作犯罪行为。没有任何国家准许杀害足月出生的婴儿。没有任何国家的法律准许与儿童性交。但是耶稣对这两个问题只字不提,保罗也只在几处提到跨越性别的性行为。耶稣与保罗的重点不在异教的国度,而在与其迥异的神国。 基于此,我对今天有人倾尽心力重建美国的道德,有些不解。我们难道注重今世的国度,而不注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国度吗?今天美国福音派教会的大众形象,可说是建立在耶穌根本没有提说的两个议题上。如果历史学家回顾1990年代的福音派教会,宣告说,“他们在堕胎与同性恋权益的道德前线奋战不懈”;但同时也报道说,我们在完成大使命上却一无所成,并且也没有在这个世界散发恩典的馨香,你会有什么感想呢? 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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