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复活节期间,我在纽约病得很重,意识到自己一生的理想,随时会由于生命结束而一笔勾销。"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生命就是不确定的,理想只是主观的,我因此在自己的软弱和耶稣的十字架之间,发现了强烈的反差。世间的一切原来真是虚空和捕风,因为连观众本身也将化为乌有。
在耶稣面前我感到自己的痛苦是来自个人奋斗,而他的痛苦是为了拯救世人,他且是无罪的,不像我,是被自我实现的欲火所焚烧。
有时,我好像也在追求利他境界,但是实践利他行为的动机动力,难道不是为搏得他人赞扬,或是为了印证自己心目中的某种自我形像吗?
这就是社会生物学者们所说的"种族利己主义"吗?那麽其实利他者很快就会成为利己者,因为自己的利他行为,是交易的筹码!(所以由爱生恨的事情,经常在恋人之间发生)!而这时克己的努力,往往使人变得更伪善,而不是更良善。
既然我意识到以往的人生奋斗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因而是缺乏终极性的,全部理想无论包装得多麽精致以致于冠冕堂皇,其实都为了荣耀自己,而不为荣耀永生的造物主。可是现在,我正直接面对孤独死去的前景,如果没有造物主,那荣耀我自己,不是十分滑稽而且毫无意义吗?
正如耶和华说:"必朽的人哪,你要引用以色列人常说的话,说:‘我们的罪恶过犯好像担子压在我们身上,我们渐渐消瘦。我们怎能活下去呢?-要告诉他们,我,至高的上主,指著自己的永生发誓,我不愿意看见罪人死亡,我宁愿看见他们改过而存活。以色列人哪,你们要悔改,离弃邪恶的行为!你们何必死亡呢?"(《以西结书》33:10-11)
我从这里看到了耶和华的仁慈。以前我以为耶和华是怒气冲冲的,只有耶稣是仁慈的。现在看了这些话,我知道了,圣子的仁慈是从圣父那里来的。正如耶稣所说,除了神一位之外,再没有良善的(《路加福音》18:19)。又如早在《出埃及记》里圣父就说"我耶和华是医治你的。"他只要人们遵循他的命令,行他眼中看为正的事(《出埃及记》15:26)。
在如此绝望的反省中,我终于向耶稣基督承认自己是一个罪人,因为我在主面前是不洁净的,好像尘土。我好像在追求自由。但是我追求自由的动机动力,难道不是与那些**者要**他人的动机动力完全一致吗?正如阶级斗争的胜利不过是制造了新的奴隶主。
这正是人的罪性之存在,给了**者以**的可能。如果追求自由成功了,难道我们保证不会利用民主制度去巧取(尽管这"多少好于"专制制度下的"豪夺")?因为被**者与**者,内心的罪性是全然相通的。我好像在追求理想。但是我追求理想的动机动力,难道不是与贪官污吏的欲火全然相通吗?
这就是所谓的求生欲以致扩张欲?尽管我欲火的外延似乎大一点,高一点,但是在罪性的意义上,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这样的欲火在信耶稣之后,也并没有熄灭。人一直住在主的家中,然而却没有产生儿子与主人的态度,事事要和上帝讲条件,喜欢和他人攀比:"他根本不信上帝,你为什麽对他这样好?"而当自己遇到厄运,就想到上帝待我如何不公,心里气愤,怀疑也就油然而生。这其实是吃教者(Rice-Christian)的特点。
有时我甚至对神不满,认为圣经的启示毕竟不是我们中国人的,上帝可能更偏爱洋人。因而在圣经之外,可能还需要到祖先的古籍里,去寻找"亲生的上帝"。如果我们能从比较宗教学中得出新的教义,岂不左右逢源,上下得益?这样我们就不再是继子了,因为"我的祖先比你们还阔气!"(阿Q语)
难道圣经本身的启示还不够我用的?不对吧,记得保罗身上有刺,求主除去,主却对他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哥林多后书》12:9)那么,我到圣经启示以外,去寻求上帝的动机究竟是什麽呢?
经过反省,我发现那还是欲火在作怪。欲火是今生的生物机能,适当则有益,过度则有害。而对于基督徒来说,"我们若靠基督,只在今生有指望,就算比众人更可怜。"(《哥林多前书》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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