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独立出品【人物】

文| 文道

韩国今年纪录片票房新高《徐徐平》，带人走进日据时期的韩国，在徐徐平的葬礼上：“上千位光州市民、上百位乞丐和麻风病人哽咽高喊：母亲！母亲！”“和朝鲜人一起吃酱汤、穿胶鞋的宣教士只有徐徐平一位！”近日网上再度热议韩国向海外包括危险地区差派宣教士，或许值得思考的是韩国之所以成为一个宣教大国，因为他们记得自己从徐徐平们的身上所领受的恩典。她身后仅留下7个铜板、300克米粉，和半条毛毯。

今年4月20日至25日，第14届基督教国际电影节在韩国首尔举行。这次电影节的主题是“重新”，意涵对复兴的期待。期间，上映了27部国内外电影作品。其中，宣教纪录片《徐徐平——徐徐且平稳的》被选为开幕片，并有著名演员河正宇担任旁白，使得此片倍受关注。

该片在韩国各大影院上映后，创下了今年的纪录片票房新高，也成为历年基督教纪录片中观众累积速度最快之作。韩国最大入口网站Naver的观众评分也得到9.31的高分。

该片讲述了来韩德裔美国宣教士徐徐平，为社会弱势群体包括女性、穷人、孤儿、麻风病患者，奉献一生的故事。她之所以为自己取“徐徐平”的朝鲜名字，是希望乖戾、急躁的自己能够慢慢地、平稳地度日。1937年，美南长老会在世界各地的宣教士中评选“最伟大的七位女宣教士”，徐徐平被列在其中。

《徐徐平——徐徐且平稳的》的电影剧照

和“大女人”“小女人”“老妈子”同住

徐徐平（Elisabeth J. Shepping 1880-1934），出生在德国，后来去美国读护士学校成为护士，献身教会服侍，于1912年3月被差遣到当时的朝鲜宣教。徐徐平宣教中的一项工作就是帮助女性发出自己的声音。朝鲜半岛女性觉醒的摇篮——妇人助力会、朝鲜女性节制会、朝鲜看护妇会（现大韩看护协会）、女传道会联合会等，都是她创办的，毫不夸张地说，她对朝鲜的女性权益、现代医护事业等方面做出了重大贡献。

1922年，她在光州设立韩国第一所女子神学院“李一学校”（韩一长老会神学院的前身），在此培养许多女传道。这些女传道毕业后，被派到全国各地建立教会，李一学校毕业的女性回到家乡，便按徐徐平教导的方式教育家乡的女性，大大加快了朝鲜半岛的福音化。然而，仅凭这些成就并不能真正认识徐徐平。

影片特别讲述了徐徐平的成长经历。徐徐平的母亲未婚时就怀上了她，因而将她丢弃，离开德国搬到美国。照看徐徐平的外婆去世之后，12岁的她便到美国投靠母亲。那时，母亲已经在美国结婚生子，所以对她很冷淡。并且因着徐徐平改信新教，信仰天主教的母亲更加埋怨她。这些痛苦的经历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一片阴影。

被母亲离弃的伤害，使徐平平非常关心孤儿的需要。她总共收养了14个孤儿，其中13个是女孩，其中包括一对麻风病患者夫妇遗留下来的孤儿。她又领来被逼走投无路的38个穷苦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仅如此，为了照顾穷人，她平时只用美国宣教会所提供生活费的三十分之一，其他都用来奉献、救济贫民。她也不像其他宣教士住在宣教士住宅专区，而是住在以铁皮为屋顶的简陋房舍，与当地贫民一同生活。

日据时期的朝鲜饥民

徐徐平来到朝鲜时，正处于朝鲜的日据时期，因被日本帝国掠夺，人民的生活极度贫困，也因当时社会深受男尊女卑思想的影响，女性在各方面受到不公平对待，过着奴隶般的日子。一生独身的徐徐平对朝鲜女性的关心最多。受苦的女性是第一个进入她视线的存在。她从人口贩卖手中拯救许多弱小的妇女，还自掏钱包帮她们还债，并使她们重获新生，让她们接受教育。

徐徐平曾活动在光州全罗南道，1930年当地有45万户人家220万人口，饥饿吃不饱饭的人数就达88万，乞丐有11万人。一年中有大约100天，徐徐平骑着驴走遍全罗南北道和济州岛，做传道旅行，照顾病人，教育女性。

在日记中，徐徐平记录下当时的情况：“一个月接待500多名女性和病人，都是受苦的可怜人。饥饿的、患病的、受逼迫赶出来的，都有各自不同的苦难”。当时的朝鲜女性都没有名字，“大女人”、“小女人”、“老妈子”就是她们的称谓，徐徐平为每一个人取了名字，帮助她们建立自尊。并带上李一学校的女学生到农村去，每年都要教育3到4万的女性，使她们觉醒过来，过有尊严的生活。徐徐平尽一切的努力帮助女性摆脱奴隶般的生活。她又建立学校，让10岁到40岁的女性可以通过学习在经济上独立。

徐徐平曾经到济州岛一带宣教。当时坐船到济州岛，单程就需要54个小时，但她却利用每年宣教士的暑期休假期间，多次造访济州岛，教导那些贫穷无知的济州岛居民公共卫生，并带领查经班。她最后一次拜访济州岛时，虽生重病却不顾己身，坚持躺在床上带了为期两周的查经班。

徐徐平和她培养的朝鲜护士

送葬的人群高喊“母亲！母亲！”

当时，麻风病人是被社会憎恶的存在，他们走在路上被扔石头也只能默默忍受，没有人愿意照顾或医治他们。沃尔森宣教士为麻风病人设立爱养病院的时候，在左右帮扶的第一护士正是徐徐平宣教士。她抚摸着他们的身体，教他们什么是爱。

1926年，朝鲜的媒体是这样评论徐徐平的：“让不可爱的人成为可爱的人，让破碎粗糙的人成为有益、佳美的基督徒，这就是徐徐平的热情。”

大部分外国宣教士过的都是较富裕的生活，而徐徐平却不然。她的薪金都用在了穷人、患者、女性身上。徐徐平活出了毫无保留、全然奉献的生命。在生命垂危时期，徐徐平的整个心思仍然放在关心朝鲜人身上，一再嘱咐照顾她的医疗宣教士，不要为了照顾她而疏忽其他病患的治疗。

1934年，徐徐平死于流行病导致的营养失调。临终时，她还举起右手喊哈利路亚，说：“在天国再见！”她带着微笑安息天家。1934年6月末，光州广域市首次举办社会葬礼，历时12天，单单是为了追思缅怀徐徐平，街上一片哭海。跟在殡仪车后的就是徐徐平生前收养的13名女性。当时，《东亚日报》特别报导这场葬礼的情景：“上千位光州市民和上百位乞丐和麻风病人哽咽高喊：‘母亲！母亲！’跟随出殡行列，连未信者、社会人士与日籍全南道长（相当于县长）都流泪表示敬意。”

她身后仅留下7个铜板、300克米粉，和半条毛毯（她撕了一半给乞丐，因此只剩下这半条毛毯）。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连遗体她也捐赠给医院为解剖所用。

《东亚日报》也以非基督徒的眼光描述其生平：“一生奉献于慈善与教育的贫民之慈母”、“生前被称为‘再生的耶稣’，吃着大麦饭与大豆酱汤，拖着橡皮鞋生活”、“不顾己身，为教育及慈善全力以赴。”采访葬礼现场的记者感叹道：“为何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呢！？”的确，靠人的力量，无法做到这样的爱人舍己。

宣教士们也追思怀念她，称她为“韩国的施玛丽（Mary Slessor）”。施玛丽出生于苏格兰，在非洲宣教34年，和非洲的原住民吃住在一起，收养被抛弃在丛林中的孩子。她们都是被爱她的人称为“母亲”的女宣教士。

吃酱汤、穿胶鞋的，只有徐徐平

今年是徐徐平来韩100周年。在被问到为何要选择徐徐平的见证做纪录片时，导演说：“服侍穷人的宣教士很多，因为大部分宣教士都要涉及救济的事工。但服侍弱势群体的女宣教士中，徐徐平是最突出的，也可以说是最极端的。凡了解到她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徐徐平的生活方式与众不同，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的个性。在宣教士群体中，徐徐平也不是受好评的那一个。她不住在宣教士聚集地，而和贫穷的朝鲜人住在一起，是一个女怪人。这一点就是她更引起我兴趣的部分。”

韩人世界宣教协会副主席杨国柱写了一本关于徐徐平的书，名叫《傻瓜，重要的是服侍，不是成功——伊丽莎白雪平的故事》。从书名我们就可以看出，即使是服侍是宣教，也有人热衷追求成功，而徐徐平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她清楚自己的选择是服侍，而不是个人的成功。

杨国柱在书里有着深刻的反省。他从小听着徐徐平的故事长大，因为他的母亲就在徐徐平创办的李一学校受到教育。杨国柱认为：“来自美国的宣教士们建立学校、医院、孤儿院，作了很多的好事，但他们许多人仍固守美国的生活方式，和朝鲜人一起吃酱汤、穿胶鞋的宣教士只有徐徐平一位。

安德伍德（1859-1916，延世大学前身延喜专校的创立者）在汉城南大门附近建了三层豪华建筑物，而周围的众草房却是几近坍塌的状态。他在东大门那里还有一栋别墅。尤金贝尔（1868-1926，光州崇一学校、须皮亚女子高等学校、济众医院的创立者）有四匹马为他乘驾。医生宣教士沃尔森（1908-1926，光州基督教医院第二任院长）喜爱捕猎，有一次捕猎24只麋鹿的记录。美国南长老会的宣教士们在智异山下让朝鲜人背重担，叫他们将物品搬到南一峰的顶端即他们的别墅里，在那里跳民间舞蹈。这在当时饥饿的朝鲜人眼里是一个怎样的景况呢？”

杨国柱找出当年《东亚日报》的社论，比较徐徐平与其他宣教士们的生活，其中一篇社论中写道：“对于住在百万富翁的别墅中使唤男仆女仆并开车度日的某位宣教士来说，徐徐平的一生会为他带来什么样的信息呢？”杨国柱说：“神来到世上，是要与我们成为一体，与我们亲近、拥抱。”

无论是徐徐平，还是施玛丽，我们能够在她们身上找到一个共同点：委身的服侍。她们迢迢千里来到陌生的他乡，不是为了寻找好的创业商机，也不是掘金寻宝，她们为了与人分享福音的好消息，选择一个地方忠心地委身在当地服侍。这种服侍是背十字架的服侍，是主耶稣所称许的侍奉，“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自己的十字架来跟从我”。只有真正进入到这种舍己的服侍，才会很自然地轻看人眼中的成功，彻底地对神忠心顺服。

徐徐平的朋友们听到她去世的消息便来到她家中，在她的床头看到了这样的座右铭：“不为成功，乃为服侍。”（Not Success But Service）这就是徐徐平“徐徐且平稳的”，但在人眼中却激进甚至极端的一生。

（本文成文参考了《抉择时刻：蒙上帝带领的女人们》一书、今日基督教报以及网络资料，在此致谢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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