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20年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没有纽约时代广场的大苹果，或《友谊地久天长》；也没有辉耀夜空的烟火，或狂欢拥吻的人群。（以上四项皆为以往纽约时代广场跨年必备元素）我们安静在电脑前，参加教会的网上跨年聚会，一起祷告唱诗，最后《所有美善力量》这首诗歌，伴我们踏进2021。温暖与光明的歌词，乘着优美的旋律，在心中回旋，谱出2021的基调。

荧幕放出诗歌影像，黑暗中盏盏烛光，点亮了歌词里的盼望。一幅景象立时浮现眼前：作者在温暖家中，沉思于灯下桌前；他在岁末之际，缅怀美好过去，期盼光明未来，俯首写出对上帝的感恩。

然而，上网搜寻后，赫然发现，这首诗的背景完全出乎意料。

没有书桌、灯台，没有家人环绕，只有四面灰墙及门外狱卒。潘霍华写这首诗时正身陷囹圄，在纳粹囚禁下已近两年。

潘霍华是德国牧师与神学家，在希特勒统治时期，为坚守真理，公开反抗纳粹政权。他知道入狱是迟早的事，但因忠于上帝呼召，愿付上任何代价——监禁、严刑，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

而他唯一牵挂于心的，是对家人的思念，特别是对他挚爱未婚妻的思念。1944年圣诞前夕，在狭窄阴暗的囚室中，他拿起纸笔，写信给未婚妻及家人。深藏心底的感触泉涌而出，写成这首《所有美善力量》，作为送给他们的圣诞祝福。

潘霍华明白前景晦暗无望，生命旦不保夕。然而，回顾过去一年时，他笔墨中仍满了信心：

牢房的黑暗，无法熄灭心中的烛光；局势的艰难，压抑不住内里的盼望。死寂中，他听到赞美颂歌的回响，将它化成温暖光明的诗句。他活在伟大真实的永恒中，超越了短暂有限的世界；他确知上帝与他同在，并经历祂美善力量的奇妙护庇。

这是潘霍华所写的最后一首诗；第二年四月，他被纳粹秘密处决。但生命的结束，却非最后的终结。《所有美善力量》后来被谱了曲，成为脍炙人口的诗歌；他的生命与著作，留下深远影响，将鼓励与安慰，带给许多身处困难的人。

后来，在安静独处时，我常用这首诗歌默想反思。潘霍华的生命与歌词交织，黑暗中的光明、生命及盼望随旋律推进，充满我灵深处。我反复唱着，回首生命中或崎岖、或险阻的高山低谷，心中无比震撼与感动！

曾经，在最惧怕、最绝望的时候，我经历了这美善力量的护庇。

那是十多年前，在加护病房，我望着全身插满管子的父亲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第一次与死亡面对面，感到寒栗、空白、不知所措。夜晚，我睡在家属休息室中，房中弥漫着恐惧与沉重，不时出现凄厉哭声，让人悲叹人生无常。

然而，每天清晨，我一面环绕院区，一面向主祷告。在安静中，我确知上帝与我同在，祂的力量掌管一切。再次进入医院大门，进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时，我是怀着笃定，来面对一天的未知。

第二次与死亡面对面，没有更容易。

九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开着车，从医院停车场六楼，一层层慢慢绕下来。空荡的停车场只有我的车在缓缓移行。脑中盘旋着刚才医生对先生癌症的宣判，眼前暗黄灯光倏然晕开。停车场一片寂静，车内的我失声痛哭。忧虑、惊惧几乎淹没了我，我无助地向上帝哭诉，将承受不住的压力宣泄给祂。

一阵哭泣后，心中突然转为澄净。开车回家的路上，一股新的平安与勇气充满了我。我确知有位全能者，在人生路上与我同行。

上帝已在圣经中向我们显明，祂美善的力量以及同在的应许：

“耶和华的慈爱永不终止，祂的怜悯永无穷尽。祂的慈爱和怜悯每天早晨都是新的，祂的信实无比伟大！”（哀3:22—23 CCB）

“我（耶和华）是你的上帝，我必与你同在，你不用惊慌也不用害怕。我必赐你力量，帮助你，用我公义的右手扶持你。”(赛41:10 CCB)

新冠疫情给世界带来前所未有的困境，新兴问题与旧有沉疴层出不穷，许多人经历了心灵折磨与重担压迫。世局瞬息万变，生命充满挑战，我们当以何种心态来面对？

诗歌温暖的乐音仍在播放，反复唱出安慰、勇气与盼望。上帝的美善力量，将环绕着信靠祂的人，一同走过一年又一年。

而我，愿意一遍又一遍地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