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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卡悌环顾船上其他乘客,看见有些躺着,有些坐着,有人在吃东西,有人在抽烟——差不多所有人都在闲聊,谈论着这些跟他们服饰一样的外国人。他们第一个晚上就在船上度过,清风明月,又没有蚊子,令人倍觉舒畅。
他们醒来时,风已静止,船由五、六个人用缆绳拉着前进。他们举行一个短短的崇拜聚会。当戴德生读圣经和讲道时,船上的人均专注地听。
傍晚时分,船就在一个小镇的渡头停泊,离杭州大概有四十里。他们上岸后,沿着一条弯曲的石径向镇上走去,铺在路上的石块本来是一垛旧城墙。
麦卡悌对第二晚船上的情景,有很细腻的描写:「躺在童跟福旁边的可怜虫,双脚锁看铁炼……好像是个杀人的重犯,他本来是要杀头的,现在改为缓刑。在他对面的则是一对瘾君子,当所有人就寝后,他们就拿出烟灯,侧身躺着,开始猛吸鸦片。另外一边有五、六个衙差,几个兵丁及其他的人挤在一起;再加上我们几个,整条船都载满了!」
第二天,船驶至东篱,戴德生等人上岸,到河边山丘上参观一座寺庙和宝塔。其中一个和尚对他们所讲的道理,特别是关于敬拜一位又真又活的神,大感兴趣和信服。
他说:「如果我们离弃假神,我们就没有钱修理寺庙了。」
翌日,他们来到一个村子,那里饱受太平军战火的践踏,村里还可住人的房屋只剩下三间。村民都很好客,拿李子给他们吃,又请他们吃茶,都不取分文。他们把基督的道理解释给村民听,又送给他们一本中文圣经。
他们继续往山上走,在一条村子里买了一些粮食便回去。在返回船上的路程中,麦卡悌真希望英国的亲友能够看见他们现在的情况:童跟福在前面领路,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一只手拿着葵扇,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只不停叫嚷的大公鸡。无论怎样,它都逃不过变成晚餐的命运。戴德生像童跟福一样,头上也戴着一顶巨帽,手里拿着从村中买来的粮食;跟着的是麦卡悌,颈上挂着一串一元的铜钱(合共一千铜板)。他们的衣服本来是白色的,但经过一个星期的船上生活,已经变得肮脏不堪。回到船上,他们尽情地喝着热茶,又用热水洗脸。
然后,戴德生、童跟福和丘先生带着老厨子一起前往兰溪,而麦卡悌和另一个仆人则留下来。他们在兰溪住的地方极其简陋,屋顶漏水,地面肮脏;地上只有几块卷着的草席,下雨时可以钉在墙上,挡着从夹缝吹进来的风雨。屋子没有烟囱,所以在房内煮食时,大家都薰得满眼泪水。床是用竹子和木板造的,他们在上面铺了一张毡子,使人坐卧舒服些;然后再在上面放一张席子,使睡时凉快一点;最后就是挂上蚊帐。房子里还有一张桌子、一张凳、一块由两个支架托看的木板,以及一个烧饭用的活动火炉。童跟福为了「自我享受」,花了六角钱买了一张椅子!
他们为童跟福雇了一位很好的中文老师,使童跟福很快掌握到一些本地话的基本用语。戴德生回杭州后,童跟福每天下午都到寺庙及茶馆去卖圣经和单张,并向人传道。
回杭州时,戴德生发觉他所乘坐的船是被另外一艘船拖着前进,晚上停泊时也用绳索系在一起。这是绝好良机,不容错过,于是戴德生便起来向两条船上的乘客讲道;当他讲到疲倦时他想,听的人大概也很累了,便以一个简短的祷告作结束;去没有人愿意离开,大家都想多听一些道理,所以戴德生继续讲了一段颇长的时间。但他讲完后,大家仍没有去意。他们开始提出问题,戴德生也详细地逐一回答,直至声嘶力竭及感到寒冷。「原来已经是凌晨一时,」他述道:「在劝告他们归向救主之后,我提醒他们时又已夜深,应该就寝休息了。」
翌晨,他专程到萧山探望倪义来夫妇,然后才返回杭州。
麦卡悌对这次钱塘江之旅,有下面一段的记述:「整个旅程中,无论是在船上或在陆上,无论是在茶馆或在寺庙里,凡是有人聚集的地方,他们都听到神救赎之爱。……主的仆人生命中的真正动力,显然来自他心内所充满神的爱;并且他对中国人有一份真正的爱,能够欣赏中国人性格中的一些美德,使他们和其它外邦人完全不一样。……」
像她当律师的爸爸一样,玛莉亚有着一副很精密的头脑。她仔细地分析穿着中国服装的好处和坏处,以及女性在内地会中能发挥的作用,然后把这些想法写信告诉布迦夫人。她说:「我肯定我们穿中国服装对工作有利。在未离开英国之前,我也不赞成我们改穿中国服装,因为中国人尊敬外国妇女,去轻视自己的同胞。初时我担心改装后,他们会否同样尊敬我们?地位会否不一样?然而这些忧虑是不必要的。反之,只有道德、品格、教育和基督教原则,才使我们在中国人中受到尊敬。所以,穿着西式服装不一定多一分尊敬,而穿着中国衣服也不一定叫我们少受一分的尊重。就我而言,穿着中国服装会更得到他们的敬重。
「我从没有听到有中国人诽谤我们当中的姊妹,虽然我们所做的许多事情,在他们看来都非常奇怪。我们远道而来已是怪事,更奇怪的是当中有这么多未婚的成年妇女,因为在中国要找一个年到二十而仍未出嫁的女子可谓绝无仅有……
至于戴德生穿着中国衣服,却是植根于他对中国文化的敬重,以及他对传教士担当的角色具有敏锐的透视,这种看法在当时而言是很前卫的。
他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古老的民族,他们对千百年来的风俗和习惯有特别的偏爱。这种偏爱并非无因的,因为谁都会对所认识的人和事有更多的认同,并且认定他们的风俗习惯是必须的,这都是气候、物产及社会形态的产品。」
「世界上也许没有一个国家比中国更能容忍宗教了;平民百姓或皇孙贵族反对基督教的唯一理由,是因为它是外来的,它可能会使信徒崇洋。」
「有人认为(或许在某程度上受了他们的信徒或学生的影响):传教士的洋服、洋车、教堂的欧式建筑,或者种种与基督教有关的外国事物,对于在华人当中传播真理产生很大的拦阻,我并不尽然同意这样的见解。但为什么基督徒给予人洋教的感觉呢?神的话其实没有中外之分,我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分界。我们不是要中国信徒除去他们的国家观念,而是希望他们成为基督徒!
「我们盼望见到成为基督徒的中国人——既是真正的基督徒,也是地道的中国人。我们盼望看到中国人担当教牧,管理中国教会和中国的基督徒,在他们乡士的中国式建筑物内,穿着本土的衣服,又用本地的言语,敬拜真神上帝。
「在不违反真理的大前提下,让我们把自己中国化,尽我们所能去拯救灵魂。我们换上他们的服装,学习他们的语言,效法他们的习惯,甚至在健康及体质许可的情形下吃用他们的饮食。我们住在他们的房子里,不需改换房子的外观;除非是为了健康及工作效能的需要,屋内的陈设也保持下来。
就是这种想法和异象,鼓舞戴德生和玛莉亚以此方式工作。在内地会,戴德生尽可能避免拟定规章和条文。但他相信若要使中国人归主。西教士一定要了解和尊重他们悠久的文化。在工作时,他盼望同工能愉快地合作。这是他们当初许下的诺言,包括倪义来在内。如果他们都靠着主耶稣的爱去遵行,他们必会得到很大的赏赐。付出的当然也大。
戴德生一直都想有一个「小玛莉亚」,所以1859年他的女儿戴恩惠在宁波出生时,他是多么的高兴!后来戴氏夫妇乘「兰茂尔号」回华时恩惠已懂得单纯地信靠耶稣。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婴孩,而是八岁的女孩了。在新巷的宅子里,她最喜欢在屋后的花园玩耍。那儿有一丛矮树和一个水池,还有两三株枝叶繁茂成荫的大树。
八月初,小恩惠食欲不振,体重减轻,而且常说头痛。到了8月8日,她开始发高热。第二天,她躺在路惠理的露营折床上,想呼吸些新鲜空气,却开始神智不清。戴德生刚巧不在家,因此童跟福把她抱进屋内,放在玛莉亚的床上。福珍妮记载了这件事,她写道:「我永不能忘记她的样子……安详地躺在他(童跟福)的臂弯里,美丽的长发不经意地散落在肩上。真是漂亮极了!」
接到消息,戴德生立即赶回新巷。他很快检查出她是染上脑膜炎!
「把她的头发剪掉,然后敷上冰袋!」
玛莉亚小心地跟着指示做。
「希望她平安度过危险,然后让头发慢慢再长出来,」她说。
贝玛丽帮忙护理,她记述戴德生那时是「心碎至极,整天哭泣。」
戴德生想和玛莉亚单独谈话,他带她来到僻静的小溪旁,对她说:「小恩惠没有康复的希望了。」
他们把她交托给神,请他按着他的美意引领他们。
回到家里,戴德生对女儿说:「我想耶稣会来接你到他那里去的,你把自己交托给他,不会害怕吧?」
「不会的,爸爸!」她微声回答。
第二天,戴德生写信给布迦先生:
亲爱的弟兄:
我不知道怎样下笔,也不知怎样控制自己。我好像是从那万王之王的内室给你写信——这是神圣之地。此刻我坐在长椅旁边,竭力想给你写几句话,而椅上躺着我亲爱的小恩惠,她正在死亡的边缘。……亲爱的弟兄,我的心灵和肉体都软弱不堪,但神是我们的力量,是我们永远的山寨。到中国宣教不是枉然,也不是不智的行动。纵然知道这里的环境、人事和气候,我还是把我挚爱的妻子、亲爱的儿女和我自己,奉献在祭坛上,为神作工。
四天后,小恩惠有肺炎的迹象。
8月23日星期五晚上,戴德生全家及好友齐集在小恩惠的床前。戴德生不停地唱着圣诗,虽然有时呜咽、泣不成声。而玛莉亚却坐着,俯身静静地望着已经昏迷的女儿。晚上八时四十分,小恩惠的呼吸终于停止了。
包玛莉这样写道:「我从未见过像小恩惠刚去世时那样美丽的脸庞,世上绝难看到如此甜蜜可爱的神情。」
戴德生也如此写道:「我们亲爱的小恩惠,我多么想念她清晨时悦耳的声音,每天早上一醒来就听到她的呼唤——在白天、在聚会时,总少不了这个甜美的声音。我每天散步,总记起她蹦蹦跳跳地跟在我旁边。每次想起她,心里就非常难过。是不是我永远无法再感到她那只小手紧握住我?是不是从此不再看见她那闪烁明亮的眼神?她不能再回来了。但又不是真的『失去』她!……只是园主来,把玫瑰撷取了。」
音频制作:秦杰
作者:史蒂亚 Roger Steel
校对:红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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