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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7年,陀思妥耶夫斯基携新婚妻子安娜在欧洲旅行,为了探访一幅挂念已久的画,特意抽出一天的时间,到瑞士的巴塞尔呆了一天。
他所挂念的这幅画是德国画家小霍尔拜因的《墓中的救世主》。年轻时,他读过前辈作家尼古拉·卡拉姆津的《一位俄国旅行者的通信》。在这本书中,卡拉姆津提到小霍尔拜因的这幅画:“刚刚从十字架上卸下来的基督身上,看不出任何神圣的东西,作为一个死人,祂被描绘得十分朴素真实……”
安娜虽然只是一名速记员,却有记日记的好习惯。在8月24日的日记中,她记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到这幅画的情景:
通常,人们描绘死后的耶稣基督时总是着力表现祂那被痛苦扭曲的脸,而对祂实际上被折磨到极点的伤痕累累的身体却从不去表现。这幅作品画出了基督那瘦骨嶙嶙的身体,骨头、肋条明晰可见,双手双脚带着被刺透的伤痕,和一般开始腐烂的尸体一样,肿胀发青。祂脸上凝固着一种极端痛苦的表情,眼睛半睁着,然而黯淡无神,什么也不会看见了。鼻子、嘴、下巴也已发青。总之,画中的基督酷似现实中的一具尸体,画得那么逼真,以致我不愿意和这幅画呆在一个房间里......可费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爱称)对这幅画评价极高。他想凑近细细观看,便站到了椅子上……
墓中的救世主 德 小霍尔拜因
多年后,安娜依然清晰记得当时的情景。她在回忆录中再一次写道:
这幅画给费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留下了压倒一切的悲伤印象,他站在画前,似乎惊呆了。这幅画我实在继续看不下去,印象太沉闷了,对于我那敏感的神经来说,尤其受不了。因此我便到别的展厅去。过了十五---二十分钟,我回来后,发现费多尔·米哈伊洛维奇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画前,好像钉在那里似的。在他激动的脸上有一种吓人的表情,那是我在他癫痫发作之前曾不止一次见到过的。……所幸,病并没有发作---费多尔·米哈伊洛维奇终于悄悄平静下来,在离开博物馆时还坚持再一次进去看看那幅使他如此震惊的画。
究竟是因为什么,使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墓中的救世主》如此震惊?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个饱经苦难的作家,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刻满了累累的伤痕。他曾牵涉反对沙皇的活动被判死刑,在行刑之前的一刻钟得到赦免,改判流放西伯利亚。在西伯利亚监狱里,熬过了4年人间地狱般的生活。1854年,陀思妥耶夫斯基虽然得到释放,但是要求继续在西伯利亚服役。除此之外,他还饱受癫痫病的折磨。
1860年,陀思妥耶夫斯基返回圣彼得堡,次年发表了第一部长篇《被侮辱与被损害的》 。他虽然在文学上有所进展,但生活却连遭打击。1864年,他的爱妻和兄长相继逝世,他还需要照顾兄长的家人,这使得他濒临破产。他希望通过赌博来还清债务,却欠下更多的债务。他和安娜婚后去欧洲旅行,其实也是为了躲避债主的催逼。他一边旅行,一边藉着写作来偿还债务。
他灵魂深处的伤痛,在哪里能找到安慰和医治?
根据小霍尔拜因的油画创作的雕塑
直至他看到了这幅《墓中的救世主》,受到深深的震撼。他甚至站在椅子上,凑近画面细细观看,乃至于要伸手触摸,就像耶稣的门徒多马伸手触摸主身上的伤口一样。
在这幅油画中,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到了自己的神,身上带着与他相同的伤口。祂的身上遍布他的伤痕。
祂诚然担当我们的忧患,
背负我们的痛苦;
我们却以为祂受责罚,
被神击打苦待了。
哪知祂为我们的过犯受害,
为我们的罪孽压伤。
因祂受的刑罚,我们得平安,
因祂受的鞭伤,我们得医治......(赛53:4-5)
在《漫长的人生归途》中,美国作家葛尼斯也提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小霍尔拜因的这幅画:
他站在小霍尔拜因的名画《墓中的救世主》前,凝视着受苦的耶稣。这幅画仿佛是一扇窗,让他可以透视到宇宙的实体----如果神的儿子这样受苦,那么世上就有救赎的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崇拜各式各样的神灵,但除了基督,谁愿意为我们受苦?
只有祂身上有累累伤痕。就像葛尼斯说的那样,别的神没有受伤。
在墓中的救世主身上,你看到自己身上的伤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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