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泡泡  

《境界》独立出品【亲子时间】

文| 阿浅

世上唯一令人由衷高兴的哭声，是新生儿的啼哭。

2017年11月16日0点——我28岁生日后7天，我的妻子吉吉在产房里努力，我和岳母、月嫂阿姨在外面等。忽然隔着大门，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阿姨说：“这么大声，是个男孩吧？”过了一会儿，护士抱着宝宝出来：“0点30分，7斤，女孩。”我女儿来了。

在产房唱《奇异恩典》

11月13日是吉吉的预产期，但我女儿泡泡一点动静都没有。吃过午饭，我们来到医院。吉吉跟医生聊了一会儿，出来跟我说：“老公，办住院吧。”我们按部就班地签字、交钱，分到了产房门口的一个双人间，床号是24。

其实，头胎晚一周都很正常，但泡泡的问题是太大了：B超估计8斤左右，大脑袋直径10.1厘米，再不出来会有危险。吉吉就住院，方便观察。

14日，观察了一天，泡泡没有任何想出来的意思。医生让我们准备准备，要给吉吉人工破羊水；等一小时没反应，就打催产素。吉吉还挺高兴的：“不管怎么样，今天一定能见到泡泡了。”

事实证明，我们太乐观。上午十点多，破了羊水，挂上催产素，吉吉就躺着不许起来。同一个待产房，先后来了三四个准妈妈，到晚上8点左右都陆续生了。房间里到处是呻吟和哀嚎，一个97年的小妈妈还痛得哭出来。吉吉却淡定得很。我开玩笑说：“和她们比起来，你简直不像个孕妇。”吉吉也觉得很好笑。月嫂阿姨中午就来医院了，她说：“吉吉是很刚强。”

晚8点以后，妈妈们顺的顺，剖的剖，待产房里剩吉吉一个了。疼痛开始剧烈起来，大概每两分钟一次，每次一分钟左右。痛的时候，吉吉都说不出话，只能专心地呼吸。但医生测了下宫口，还是只有两指半。吉吉至此已经在床上躺了近12个小时，吃了点东西，几乎没怎么睡，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了。医生给她打了安定，让她睡一会儿。

吉吉睡着的时候，我在床边为她祷告。我想起圣经上说：“应当一无挂虑，只要凡事借着祷告、祈求和感谢，将你们所要的告诉神。”我觉得自己平常没什么特别想要的，现在真的想要吉吉母子平安。我就把这个告诉神了。

不到一小时，吉吉疼醒，醒来后居然说：“老公，你把吉他带来就好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唱歌。”我说：“没有吉他也能唱呀。”我们就一起唱了《奇异恩典》、《你孤单吗》、《天父的花园》等等。吉吉疼的时候，闭着眼睛，发不出声，只能我唱给她听。

到了夜里11点，吉吉说：“泡泡，妈妈努力过了，真的生不出来。现在要顺产，我也没力气顺了。”月嫂阿姨说：“我也觉得剖比较平安，宝宝比较大。”于是我们做了顺转剖的决定。

如果是顺产，我还能跟进去陪吉吉。但剖腹产，我只能和岳母、月嫂一起在外面等了。后来听吉吉说，她在产房里唱起了《奇异恩典》。医生说：“你是信基督的呀？”吉吉说：“是呀。”医生说：“你们信的人话都多。”其他产妇，到了产房里，要么苍白憔悴，要么紧张不安，吉吉很特别。医生和护士都跟我说：“你老婆性格真好。”

泡泡出来后，我只来得及看了她一眼，岳母和月嫂就把她抱去病房了。我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等吉吉。大概10分钟后，一位护士出来，递给我一袋胎盘、一包宝宝的衣服、一张印着宝宝小脚丫的祝福卡。又过了大概10分钟，吉吉被推出来，冷得发抖，但脸上都是笑。“泡泡呢？”她问。

泡泡一哭，我的心就揪紧了

吉吉一直想要个女儿。她说：“如果是个儿子，出来肯定先揍两拳——居然折磨老娘这么久！但是个姑娘，想到她将来也要受这个苦，心就软了。”我倒是觉得，儿子女儿都好。但在医院养了几天，发现感觉还是不一样。如果是儿子，我可能会心大一点。但这是闺女，我总忍不住轻拿轻放。

从医院回家半个月，我就像上了一次职业技术学校。从最基本的抱宝宝开始，到拍嗝、换尿布、洗澡等等，每个动作都有几个技术要点，而且都必须小心翼翼。我的女儿啊，真是个水晶一样精致的小家伙。

照顾宝宝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我家泡泡是个“睡霸”，晚上只醒一两次；别人家的“睡渣”宝宝，一小时醒一次都不在话下。虽然如此，每次醒来怎么也要忙活半小时。对爸妈来说，哪怕睡眠总长度不变，但因为深度睡眠被打断，早上醒来总是感觉很疲惫。

这都只是身体层面，还有灵性层面。有天晚上，泡泡肠绞痛，怎么按摩都没用。她哭得可凄惨了，声嘶力竭，小手扒住我。我们的心都揪得紧紧的。后来，还是月嫂阿姨抱着宝宝轻拍，为她祷告，她才慢慢安静下来。

阿姨说，照顾宝宝，经验和技术还是其次，首要的是为宝宝祷告。她的女儿小时候也曾这样，后来她就养成每天为宝宝祷告的习惯。因为宝宝还小，不会为自己祷告，代祷的责任当然就落在爸爸妈妈肩上了。没有宝宝前，我有时犯懒，不亲近主，感觉也没多严重。但现在为了宝宝，我不得不常常来到主面前。就像阿姨说的：养孩子以后，太经历神。

后来有一次，泡泡实在哭得太惨了，有时差点背过气去，张着嘴、流着泪，却发不出声音。这种哭到无声的状态，虽然只有几秒钟，但我还是很心疼。我紧紧地抱着宝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的脸靠着我的胸口，肚子贴着我的肚子。我祷告到流泪：“主啊，怜悯我这个罪人，怜悯我这个没用的爸爸，我们完全仰赖你的恩典。”泡泡竟然真的渐渐安静下来，在我的怀里睡得香甜。后来每次疼痛，这个方法都有效。据说每个宝宝有不同的安抚方法，我偶然找到了适合泡泡的。

回想吉吉进手术室前，我为她祷告的时候，心里也有一个感动：我的力量、智慧、成就，都不足以打动神；唯一能打动他的，是我的可怜。因为他永远比我更有力量，更有智慧，也从来不缺辉煌的成就。但儿女一哭，他就心软了（就好像泡泡一哭，我的心就揪紧了），他的爱就发动，怜悯在患难、试炼中的孩子。

我由此想到：人对自己的能力绝望，才真正开始渴求基督。在这个意义上，基督徒爸爸们与众不同的地方，不在于卓越的能力或完美的品行，而在于看见生命真实的光景，因此为整个家庭越来越深地渴求主。

爱带来更多爱

之前读书时，我读到一些研究，说生孩子是大多数夫妻感情的转折点：忙着照顾这位新成员，会让原本亲密的两个人渐渐疏远。但我个人经历，新的挑战反而让我们夫妻有更多交流、更多接纳。

早在宝宝出生前，我和吉吉就很注意沟通。记得距离预产期10天的时候，吉吉看出我很紧张，所以在出门散步时，她说：“我们来把生宝宝的流程过一遍吧。比如，现在开始阵痛了……”我说：“你先回去洗澡。我去开车，停到楼下。妈妈（岳母）扶你下来，我拎两个待产包。”吉吉说：“对，然后我们就去医院。你通知月嫂。生完孩子，我会在医院住几天吧。妈妈和月嫂会负责吃的。你可以和她们轮班。如果你有工作，可以在家做，也可以拿电脑到医院陪我。”我说：“嗯。”吉吉说：“你看吧，其实改变没有那么大，所以不用太紧张的。”这样走了两圈，我觉得轻松多了。吉吉真是我的正能量小天使。大家都说孕妇情绪不稳定，本来应该我多安慰她的，结果反而是她鼓励我。

宝宝出生后，变化确实很明显：从前吉吉的关注点在我身上，现在都在泡泡身上了。从前只要我在家，她三不五时就要叫我一下。现在我工作几个小时，她可以完全不搭理我，全身心享受当妈的喜悦。我对此没有任何不满，因为我知道：正确的方式不是把吉吉从泡泡身边抢走，而是加入她们的小团契。

为此，除了学习照顾泡泡之外，我还尽力和她建立关系，特别是和她讲话。家里有岳母和月嫂阿姨，她们抱着泡泡的时候，会说很多话。我笨口拙舌，不知跟泡泡说什么，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吉吉说，我是“吃醋”了）。我想，泡泡将来长大了，记忆里没有我的声音，那可不好。所以我努力讲话，没话也找话说，居然渐渐发现，还是有不少事可以谈的。虽然泡泡听不懂，可是她的眼睛会望着我，使我知道：在她的生命里，爸爸没有缺席。

我还找到自己的交流方式。泡泡吃完奶，会醒一阵子。如果没人理她，她就会烦躁、会哭。这时我给她弹琴、唱赞美诗。在此之前，我对诗歌的热情渐渐被生活消磨，琴上积了灰。可是泡泡在身边，我愿意唱，仿佛回到校园里自由赞美神的时光。

我和吉吉还合作照顾泡泡。特别是月嫂阿姨工作到期离开后，我们的压力骤然重起来。宝宝碰上“猛长期”，时常哭闹，吉吉有时累到情绪崩溃。后来我们商量好，轮流带泡泡，比如我带上半夜，吉吉带下半夜。一个人带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可以安心休息。这样试了两天，确实有效，我和吉吉的关系还更亲密了，经常发自内心说感谢对方的话。

我想起《传道书》里，有一节我很喜欢的经文：有人攻胜孤身一人，若有二人便能抵挡他；三股合成的绳子不容易折断。从一，到二，到三，这真是一组奇妙的数字。数字的增加，体现出一种爱的增长。

孤独带来更多的孤独，爱带来更多的爱。回想以前单身的时候，我很容易在宿舍里宅一整天，不跟任何人交流。结婚后，虽然还是经常宅，但吉吉总会和我说话，拉我出去走走。多亏了她，我感觉性格都开朗多了。这是我的从一到二。接下来，是我和吉吉的从二到三。这是更大的责任，也是更多的爱。爱就像神栽种在我家的一棵树，越长越高大，多多结果子。

上帝爱我到什么程度呢？

大约一年前，我参加一个文字营会。一天晚上，大家坐成一圈，唱歌、祷告、聊天谈到上帝为什么要让亚伯拉罕献以撒？休息的时候，我逮着一个机会，问陪伴我们的牧师：如果您是亚伯拉罕，您会怎么做？他并没有大义凛然地说“献，必须献”，反而不好意思地笑笑，缓缓道：“我啊，大概会先祷告个三天。实在不行了，再和上帝商量——要不要考虑换成我啊？”

我不想矫情，但那个时候，我真的想哭，眼眶湿湿热热的。我好像重新理解了亚伯拉罕献以撒的故事。原来，在这个故事里，重点不是人的顺服，而是上帝的替代。上帝以公羊替代了以撒。这只羊预示着耶稣。耶稣是上帝的儿子。当耶稣为了我们的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天父的心有多么伤痛呢？因为耶稣的牺牲，我也成为天父的儿子了，他爱我的心又有多么恳切呢？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对这份爱体会得更深切。如果有人要泡泡的命，我真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

原来，亚伯拉罕不是收到一个刑罚，而是一个私密又神圣的邀请，去到高山上、天地间，以自己的伤痛来体会天父的心肠。父母爱孩子，往往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上帝爱我到什么程度呢？爱到甘愿以自己的儿子来替代我受刑罚。

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记得泡泡出生那天，我等在产房门口。该照顾的照顾了，该祷告的祷告了，只剩等待。因为没什么事好做，我就拿起手机，读到《以赛亚书》52章7节：“那报佳音，、传平安、报好信、传救恩的，对锡安说：你的神作王了！这人的脚登山何等佳美！”不久后，泡泡就出生了。我一边等吉吉，一边把这个好消息发到家人群、听友群、同工群、朋友圈。大家的反应一片欢腾。我忽然很生动地理解了：那报告好消息的人，他的脚踪真是何等佳美！

我们等待泡泡十个月，世界曾经等待另一个婴孩——耶稣基督上千年。如果没有耶稣，我恐怕无法为泡泡降生在一个遍布苦难的世界而由衷欢喜。但因为有耶稣，我相信泡泡的一生有依靠、有盼望。借用一位父亲在女儿婚礼上的致辞：“我的女儿很像她妈妈，也很像我。但我想说：主耶稣啊，让她像你多一些吧！”

崭新的2018年里，我们想对泡泡说几句话-----

吉吉：每当我开始骄傲，认为自己懂得多的时候，你就会好好地“治”我一下。之前觉得自己奶水足，还教别人如何开奶、续奶，好像奶水好、没经历乳腺问题是自己的功劳。然后你半夜饿醒不肯睡，我用吸奶器吸出的奶量不够你吃，我才明白，一切都是恩典。谢谢你愿意来到我们家。今后的日子，希望神让我学到更多与你相处的方法；也给我更多的爱心和忍耐，赐我够用的体力。愿你健康成长！

阿浅：2018年，你1岁了，虽然实际年龄才6周多一点。最近我哄你入睡，哄得比较成功，有点自鸣得意。你妈提醒我说：做人不要太骄傲。我连忙认同说：这都是神的恩典，让宝宝自己长大了。后来我看她的小笔记本，发现她偷偷向你肯定我的工作。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我们都是第一次做爸妈，谢谢你对我们要求不高，有衣、有食、有人、有家，你就知足了。神说，我们若不像小孩子，就不能进他的国。我希望像你一样，完全仰赖天父的照顾和保护。愿他继续教导我，做一个合格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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