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独立出品【教育前线】

采访整理| 喻书琴

在我们班级小黑板上写着从圣经摘录而来的7条价值观：“我们看重谦卑成长，我们拒绝自义自满；我们看重共融委身，我们拒绝独善冷漠；我们看重聆听沟通，我们拒绝猜忌掩盖；我们看重直面冲突，我们拒绝纷争装假；我们看重接纳担当，我们拒绝指责推脱……

现在某名校校园凌霸案闹得沸沸扬扬，但如何定性校园凌霸？我觉得这种情况肯定有，不过多数情况可能只是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后，无意间造成的冲突伤害，关键是校方和双方家长如何智慧、理性、温和地同心协力处理。

说说发生在我家儿子身上的一件真事吧。儿子本性上是单纯朴实的，但长得高大健壮，比其他小朋友力气大很多。

某日，我放学去学校接儿子，没想到，园长悄悄把我叫到一边说：“你家孩子和小朋友今天发生冲突了，结果他把小朋友的脸抓破了，流了血……”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园长继续说：“我带小朋友去医院处理了一下，不算严重……对方小朋友父母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他奶奶很生气，希望你们上门道歉一下，你看如何？”

作为基督徒，自己的孩子做错了事，改正与道歉是正常的。于是我满口答应了，并主动提出愿意承担医疗费。

回到家，将这事告诉妻子，妻子仔细盘问儿子整个冲突的经过，才知是对方小朋友先动手打儿子，妻子听了非常生气，觉得错误不单在我们这一方，电话道个歉就够了，凭什么还要登门道歉？这有点过分！转而心疼起自己儿子来，还埋怨我太软弱，答应他们这种得寸进尺的条件。

我说：“算了，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计较谁是谁非没意义，只会使事情更加恶化，对方要登门道歉，就登门道歉吧，让他们消消气，也值得。”

妻子还是不肯去，我知道妻子虽然信主，但个性是比较敏感、多疑、消极的，也担心就算强迫她去了，万一对方咄咄逼人，妻子情绪失控，会适得其反，于是提出我一个人去。

但妻子晚上又和另一位姊妹交流了这事，姊妹用诸如“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之类的圣经经文劝勉她，她也慢慢想通了，第二天早晨反而要求让她独自去处理这事，我也拧不过她，只好让她和园长带着礼物去到小朋友家里，但内心还是暗暗捏了一把汗，默默为他们的这次会面祷告。

感谢主，妻子登门道歉回来还挺高兴，她说去的时候见了对方，还是有一百个不情愿，尤其对方奶奶说了几句得理不饶人的难听话，她很想发飙，但还是靠着主忍住了。

同时，我也私下和儿子聊了这事，我没有呵斥他，而是告诉他以后和小朋友要尽量友好相处，不要动手。即使被别人打了，不要着急还手，而是先告诉老师，让老师出面解决。如果老师也解决不了或不愿解决，就告诉爸爸，爸爸会去找小朋友父母解决，不要害怕。我这样说是为了让孩子树立安全感和信赖感。

可这事还没有完，第三天，园长又给我们打电话，说对方家长觉得我们只去了一位家长，不够有诚意，是不是另一位家长对登门道歉的处理有想法？于是，我们夫妻又在幼儿园和对方家长见了一次面。我们好言好语说了很多道歉的话。

在这个事情上，我觉得这位非基督徒的园长很有智慧，最初班主任一看到孩子们出了这种状况，吓呆了。但园长赶快送小朋友去医院处理伤口，并请求医生开诊断证明。医生诊断说外伤不严重，不会留疤，不会影响脸部美观。小朋友家长看到诊断证明后才放宽了心。

之后登门道歉的礼物是幼儿园买的，而双方家长见面道歉，幼儿园也是从中提供各种斡旋协助，园长主动表示，这事发生，幼儿园也有责任，班主任也有责任。这点也很难得。

至于我，作为基督徒家长，觉得效法主耶稣谦卑柔和的心，比较好处理矛盾。

我认为校园凌霸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很不好处理，跟你自己家庭的态度，对方家庭的态度，校方的态度都息息相关。

去年年底，儿子在学校脑袋摔了个大紫包，我很心疼，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班里一男孩推的，老师也知道，但男孩没有跟他道歉。

我当时很想给老师打电话问问情况。其实小朋友在一起磕磕碰碰是难免的，就算别人推他，我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想和老师一起积极处理，让别的小朋友道个歉，这是最基本的尊重。换了是儿子犯错误，我也会让他给别的小朋友道个歉。然而，我属于比较善于忍辱负重的妈妈，担心得罪老师，或给老师添麻烦，还是忍住了。

没想到，又过了半年，儿子在学校又被打了，眼角破了皮，他说打人的还是那个男孩，那个男孩是学校出名的不讲理爱打人的问题小孩，动手动脚已经成为习惯。儿子其实这半年间已经挨过好几次打。

我也在六一儿童节学校活动那天看见这男孩踢其他小孩的裆部敏感部位，那受害的小朋友疼得打滚直哭，这男孩妈妈还护短说不怪自家孩子，是别人先拿自家孩子的东西。其他小朋友们的家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我便将这次的情况反映给老师，但老师居然推诿说不知道。我又态度委婉地告诉那个男孩的妈妈，结果对方死也不承认，还不依不饶地说要去学校调取录像。我本意不想把事情闹大，家长孩子之间相互提醒一下就好了。

我不太敢去看录像，学校也不会轻易让家长看录像。其实看后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是男孩没打人，儿子说谎；要么是男孩打人了，老师说谎。我怕以后真撕破脸皮大家都不好看。男孩的妈妈是个厉害角色，老来得子，非常娇惯，也非常有钱，平时常给学校送礼，估计是园长和老师也都怕她了。

我回到家，问丈夫和公公的意见，公公是老一辈基督徒，说什么按照圣经原则，打不还手，宁可自己吃亏，听凭主怒，远离恶人就好。问题是孩子们都在一个班里，一天八个小时怎么远离？丈夫虽说表面上信主，但不去教会，为人处世的方式也不像基督徒，他觉得我跟他提这事很丢脸，说我们惹不起她，连学校领导都怕她了，咱们平头百姓忍忍就算了，这个社会就是如此……最后丈夫反而和男孩妈妈服软赔不是，还说即使对方打了儿子，相信也不是故意的，最后对方才善罢甘休。

儿子则很伤心地说我们父母不像以前那样爱他了，以前他挨打，我们会设法请求别人跟他道歉，现在我们只会教他忍，他觉得不管用……

家里都是丈夫和公公说了算，没办法和家人达成基本的育儿共识，我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将痛苦向教会的其他妈妈们倾诉。姊妹们听了很是气愤，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有的姊妹说：“我对我孩子说，发现有人想欺负你就快跑……”有的姊妹说：“我姐姐孩子在幼儿园也经常被打，老师也不管，只能天天在家教孩子怎么预防，怎么制服，姐夫还陪孩子练打，实施奖励措施……”

还有的姊妹建议说：“如果老师对孩子的受伤都是不发声不言语不在乎，那这个老师也不是好老师，老师首先就应该爱孩子，哪有孩子受伤了，她不在乎。也反映出另一个问题，老师根本看不过来那么多孩子。我们身为母亲，照顾两个孩子都觉得吃力，现在一个老师可以照顾二三十个孩子，无非就是没有质量的流水线。上主内学校也不是说就没有欺负打架的事情发生，但我觉得父母、学校、孩子在价值观、人际交往伦理、对待暴力的认识和实践上会更一致。”

更有姊妹提醒道：“你让孩子一味忍让，压抑自我，这不公平！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孩子如果感受不到对他施暴的孩子有歉意，会导致要么孩子积压太久怨气后，自己也成为以暴制暴的人；要么继续委曲求全，但慢慢不跟你沟通了，因为他看不到成人世界的公平与正义。”

我觉得教会姊妹们这些建议和劝勉都很好，但问题是现实比理论复杂——我想让孩子上主内学校，但我在家里是没有决定权的，而丈夫是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人，担心这种没有学籍的主内学校以后会受到管制关闭，所以不理睬我的恳求，我们不得不让儿子在该幼儿园继续上着。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儿子在学校的情况，因为儿子说：“老师说了，学校发生的事情，不能回家说。”

我很心疼儿子，但觉得爱莫能助，希望我明年能说服丈夫给他转个学校，求主怜悯我吧。

作为小学高年级的班主任，承担牧养的职分，我天天都迫切为班上的学生祷告，也天天让他们为自己、为彼此关系、为老师祷告。

感谢主，在我们学校，霸凌斗殴的事没有，偶尔有在球赛中因为孩子怒气而伤人的事，最后双方家长都能靠着圣经的教导进行合理协商，但我重点想谈谈校园结党纷争这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问题。

比如说学生们都会有自己不喜欢的孩子，或者是因为这个孩子上课不守纪律、卫生习惯差、或者喜欢说脏话，爱开过火玩笑……看不惯的学生会领头有意无意拉上自己的好朋友圈子也远离这个孩子，不久就会形成结党，结党后就难免发生冲突。

作为老师，我会两边都安排陪谈，将学校的价值观传递给学生。在我们班级小黑板上写着从圣经摘录而来的7条价值观：“我们看重谦卑成长，我们拒绝自义自满；我们看重共融委身，我们拒绝独善冷漠；我们看重聆听沟通，我们拒绝猜忌掩盖；我们看重直面冲突，我们拒绝纷争装假；我们看重接纳担当，我们拒绝指责推脱；我们看重肯定鼓励，我们拒绝易怒论断；我们看重秩序顺服；我们拒绝独断结党。”

当然把这些圣经价值观落到实处需要不懈的努力——包括孩子、家长、老师。

首先，我会着重找这个领头的孩子，带他查圣经中关于结党的经文。其实领头的那个孩子恰恰是很顺服各方面都表现较好的学生。

我对孩子们说：是神安排这个孩子在我们班的。正因为有了他，才光照出我们里面多么需要耶稣的爱。我们内心哪里有爱，我们只爱那可爱的。若我们能爱那不可爱的，那绝对是从神而来的爱，因为这需要你付出代价，存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的爱。一旦发现你灵里的贫穷、骄傲，苦毒，就说明你像浪子回头故事中的大儿子看待小儿子，但唯有天父爱这个浪荡的孩子，这个孩子是按照天父的形象造的，是你们的兄弟手足。然后我会带着这几个孩子为那个他们不喜欢的孩子祷告。

当然，从对事不对人的角度，我们不会纵容姑息，这个孩子平时行为犯了错，所有的惩戒后果按照圣经原则处理。就像有位家长对她受过欺负的孩子说的：“一方面，你应该效法耶稣去爱他这个人。但另一方面，他有什么不好的行为，你也不应该忍气吞声，反而应该理性表达自己受伤的情绪，认真提醒对方并告知父母及老师，目的不是为了羞辱或为了反击，而是为了集合各方面力量去更好帮助他。”

其次，我也会找那个被孤立的孩子。他之所以不讨人喜欢，有时候是原生家庭环境多年沉积的原因，有时候是孩子胜不过自己已经养成的坏习惯的原因，我也与这个孩子的父母交流，盼望归正孩子各方面不良的习惯，其实，这个孩子的原生家庭有一些明显问题。所以这里要有智慧，也就是存着爱孩子的心跟家长推心置腹，真心关心孩子是良好沟通的关键，家长才能接受。

很感恩的是，这个孩子正在微妙转变中，虽然很慢。牧养心是最不容易的。求神怜悯，带着孩子们祷告是最蒙恩的道路。

其实，不止男孩子之间会发生显性冲突，女孩子之间也会发生隐性冲突，女孩子对同性友谊的看重度和依赖度非常高。谁和谁争吵了，被孤立了，有新的闺蜜了，故意不理自己了……都会让她们觉得缺乏安全感和价值感。尤其有些女孩子多愁善感，情感丰富，害怕孤单，说起这些冲突时泪水汪汪的。家长的心也会被刺痛，觉得自己的女儿很可怜，都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这时，更需要老师和家长温柔智慧处理，友情的分分合合是无法强制和规范的。所以更多是把她们带到神面前，让她们知道人的爱容易改变，唯有神的爱永恒不变。耶稣是她人生历程中最知心的朋友；同时鼓励她多阅读，多祷告，多培养爱好，多感受父母和老师的温暖。扩大自我的小天地后，她们就会慢慢看淡得失，人格变得更自信更独立更平和，少一份自怜自怨，多一份豁达大度，成为不是一味索取爱，而是乐于给予爱的女孩。

相对来说，这些孩子很乖很顺服，牧养陪谈会相对少一些，时间也是个问题。所以遇到事情时可能正是一个再次经历福音的契机。我不知道神拣选了谁，我的责任就是竭力把孩子们带到神面前，带到耶稣的十字架面前。

其实我作为老师，也是需要救恩的罪人，今天早晨因为一个孩子把我激怒，我赶紧停下来，请孩子们都为我祷告，让孩子们知道老师也需要一起学习忍耐和等待，愿我们的班级从老师到孩子，都能伏在神话语的权柄之下。

版权声明：《境界》所有文章内容欢迎转载，但请注明出处，“来自《境界》，微信号”，并且不得对原始内容做任何修改，请尊重我们的劳动成果。如有进一步合作需求，请给我们留言，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