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霖：万箭穿心，没有空洞

文章来源|卿谈

作者|武卿

不唯上不唯书不唯众只唯实

导语

人身之不易，人性之幽暗复杂，人生之苦难，还有谁体会得比陈九霖多？对人来说，有比梦想更大的推动力，那是宽恕和包容。宽容的人，没有障碍——武卿

正文 TEXT

【精要】

1、陈九霖曾被海外媒体称为“航油大王”；被《世界经济论坛》评选为“亚洲新领袖——缔造者”；李光耀评价说，陈九霖是一个“聪明沉着、快速崛起并且成功的年轻企业家”。

2、那片大海波涛汹涌、一望无际，却丝毫不足以宽解内心的悲凉苦闷。有一瞬，他真想跳下去，了此残生。

3、中国的监狱里，至少每人有床睡觉，新加坡樟宜监狱里没有床，只能睡水泥地。而且只有1/3的人有工作。没有工作的人，每天在五六平方米的小牢房里待着。

4、我只是出奇地坚强，才没有离开这个罪恶的世界苟活至今。

5、我也不需要再证明什么，过去的事很清楚。我在这个领域跌了一跤，教训不能光自己藏着。像路上丢了下水道井盖，如果被我看到就要设置一个警告标识。

《陈九霖：万箭穿心，没有空洞》

万箭穿心，必有空洞——在深夜读完陈九霖博士的新作《地狱归来》，感觉似有好些钢针在心里穿插，留下许多空洞，脑子里就不由蹦出前面那八个奇怪的字来。

好友说，“地狱归来”这书名不好，地狱，多忌讳啊。可是以我所知，陈九霖在新加坡经历的一切，用“地狱”形容，再合适不过。我常自问，如果经历者是自己，能活着出来吗？在一顿午餐上，忍不住问陈：“那些事，您是否真的放下了？”这时的陈九霖，不过54岁，眼神里却似藏有千年的苍凉，但又坦荡舒展没有保留：“这事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航油大王

那事之前，陈九霖是世界500强企业中国航油集团副总，是中航油集团成立以来第一届领导班子成员，同时也是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总裁。

陈执掌中航油新加坡公司期间，该公司净资产由17.6万美元，增至1.5亿美元，增幅852倍，市值超过11亿美元，是原始投资的5022倍。他以出奇的坚韧和无休止的执行力，缔造了一个商业传奇，并曾因之被境外媒体称为“航油大王”。他还被世界经济论坛评选为亚洲新领袖，并成为2003年唯一获此殊荣的中国人。

中航油事件

但是2004年9月30日发生的事，让陈九霖的人生彻底改变——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因为交易员纪瑞德和卡尔玛的石油期权盘位，出现巨额账面亏损。此后，中国航油集团决定“拯救”公司（即暂时持仓以待时机）。两个月后，航油集团决定放弃拯救，并于12月1日披露，可能出现5.5亿美元的亏损。

中航油事件后没多久，陈九霖被从新加坡调回中国任职。

2004年12月3日，陈九霖和清华大学法学院的几位重量级教授一起吃饭，大家自然问起了该事件以及对陈的影响。陈九霖当时解释说，中航油事件中的核心问题，其实是两个：

一个是巨额亏损，一个是售卖股票筹集资金拯救公司。对于亏损，陈说，这个业务是经过董事会批准的，也是在专业人员建议下操作的。从整体上讲，虽然大众利益蒙受了损失，但是国有资产的收益高于原始投资，因保护国有资产而导致的亏损，绝非故意为之。二是判断失误和危机处理不当导致的。对于售卖股票筹集资金，陈九霖解释说，所售股票都是国有股，自己没有任何股票；售股资金，全部进入了公司账户；售股协议，由他的上司根据集团高层会议决策签署。

围绕事实和细节进行讨论之后，清华大学法学院的教授们认为，这事整体上不应该有太多法律风险，售股事宜也应是民事案件。

不过，这顿饭吃后没几天，中国航油集团就收到了新加坡交易所发来的函件，对方要求陈九霖返回新加坡，协助调查。当时，陈九霖最爱的人——母亲重病在床、命悬一线，家人和朋友都劝他不要返回新加坡。但是陈九霖还是坚持要回去一趟。

意外被捕

陈九霖万万没想到，等待自己的不是所谓的“协助调查”，而是一副手铐：在新加坡机场移民厅检查口，一名女长官看到陈的护照脸色就变了。随后，两名便衣将他带到一个没人的大厅。一个小时后，一名穿着

警察制服的马来人走了过来，他对陈说：“你被捕了。”

被捕？陈九霖简直无法相信这话，但是很快就被塞进警车，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他不断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也许自己会成为替罪羔羊？从账面亏损来看，直接涉案的交易员没有被捕；从售股筹款来看，签署售股协议的人，也没有被捕。为什么唯独自己一个人被捕？说是让来“协助调查”，为何会在事实真相尚未清楚之前，就实施逮捕？这个逮捕，是否会使公司的涉案人员，把原本应该由他们承担的责任扔给自己？那些心气不平的小股东是否会操纵媒体，把疑点和愤怒都聚焦在自己一人身上？有关当局是否会为了平民愤，而寻找罪责把自己推向深渊? 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回国见到深爱自己的妈妈？老婆和只有十岁的儿子怎么办，他们是否承受得了这个打击？

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陈九霖的预感和担忧，全部变成了现实。

绝地求生

从2004年9月30日公司出现账面亏损到意外被捕的此刻，时间其实只过去两个半月，但在陈九霖的感受里，却像两年那样漫长，心天天都在嗓子眼里悬着。

他记得，出现巨额亏损的第二天，自己立即从外地赶回新加坡，召集交易员和风险管理委员会成员召开紧急会议。有那么一刻，他从位于31层的办公室玻璃窗往下看了一眼，窗外，那片大海波涛汹涌一望无际，却丝毫不足以宽解内心的悲凉苦闷。有一瞬，他真想跳下去。打起精神给中航油集团老总打电话，领导斩钉截铁地说：“九霖，这绝对不是你个人的事情，市场的波动很正常，集团一定会全力以赴救公司，请你一定放心。”放下电话，陈九霖当着中国航油新加坡公司所有中高层经理的面，无法自制地嚎啕大哭。

那之后，他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来回奔波于英国、美国、新加坡、内地、香港，求交易商宽限时间，并四处筹措资金寻求度过绝境的良方。拯救路线图，不停地在他脑子里勾画---

但是此刻，人已坐在了冰冷黑暗的拘留室里。陈九霖真正地懂了，何为“暗无天日”。

判刑4年

一年后的2005年6月7日，陈九霖在极其意外的情况下，被新加坡警方正式批捕。这一消息向外界披露后，媒体和法学界哗然。

陈的博士生导师、清华大学著名法学教授马俊驹为他呼吁：这是投资失败，投资失败是工作失误，不是犯罪！

对此，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保育钧说，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无论是中航油事件发生前还是后，类似的亏损都有发生，比这亏损大很多的也多得是。在其它类似案件中，管理者大多承担了相应的管理责任。因一次亏损被判坐牢的，全球只有陈九霖一个人，我对此感到震惊。

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江平说：中航油事件，源于公司经营中的偶然亏损，陈九霖没有任何个人犯罪动机，更没有新加坡当局所描述的“恶意扰乱新加坡金融秩序”的故意，新加坡法庭判定其构成犯罪，是武断的。

中国国务院国资委已经证实并出书面证明，陈九霖“未有个人私利”。

但是，在整个中航油事件当中，董事会其他涉案人员以及母公司都罚款了事，唯有陈九霖被判坐牢，承担了全部责任。

伸冤

陈九霖不服，在阴暗潮湿长期不见天日的监狱里，他一次次想奋起申诉：

这个案子，有太多问题存在。首先是定性错误，将一桩普通的亏损案件，定性为操作市场的违法案件，不是定性错误？其次是定人错误，怎么能忽视专业人士以及团队——在案件中的主导作用，把目标和矛头都对准他一个人？最后的问题是定案错误，怎么能因一个普通亏损案件，将曾为企业做过巨大贡献的总裁，冤判入狱？

在陈九霖心里，中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1997年，他怀揣集团给的区区21万美元启动资金，背井离乡来到新加坡出任这家公司的总裁，那时公司还处于休眠状态，像个沉睡的婴儿。仅仅四年后的2001年，公司就在新加坡上市了，此后还收购了新加坡国家石油公司20.6%的股权。从休眠到上市，凝聚了自己多少心血。

陈九霖觉得在这个亏损案中，自己毫无个人私利，也无任何违法意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全体股东利益。细想自己的“罪过”，不过是严重的判断性失误和用人错误，这是失误，是错误，不是犯罪，不是犯罪。

关于当时的情况，曾有媒体记者采访过陈九霖。

记者：现在再回顾中国航油事件，你觉得最主要的问题出在哪里？你应负多大的责任？

陈九霖：这件事我一向认为是由多种因素合力引起的。第一，当时缺乏经验，遇到欺诈，如高盛及其子公司杰润合谋对付我们。第二，内部管理有问题。我当时主要精力放在并购上，忽视了交易方面。第三，处理危机的方式不对。一开始因为判断市场对我们有利，内部拯救了50天，但没想到之后行情变了方向。结果大家互相推卸责任，公司好像成了我一个人的，实际上我一点股份都没有，决定也不是我做的。可当时有些人说，拯救中国航油就是拯救陈九霖。

记者：中国航油事件确实有争议，基本上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责任在你，因为你当初做了一些过分冒险的事，导致公司亏损；另一种是你扮演了一个“替罪羊”的角色。从你的角度来说，新加坡政府为什么要冤枉你？

陈：说到冒险这件事，就是做期权。其实，我们做期权是董事会批准的。事发前一年，公司已经做了一年期权，不过，不是为我们公司自己做，而是经总部介绍为国航、南航做。新加坡政府把中国航油事件当成了一个政治事件。他们不敢得罪高盛、德意志银行和澳大利亚政府，也没有彻查交易员和风险管理委员会，但他们摸清了中国人“弃卒保车”甚至“弃车保帅”的心态，所以查办我，因为我没有靠山。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利益考量，就是通过这件事，提高新加坡的国际地位。台湾人老说新加坡是个“鼻屎小国”，印尼前总统哈比比说新加坡是地球上的一个“小红点”。新加坡当局抓中国人，是想表明他们建立国际金融中心的决心。新加坡前总理吴作栋当时就说，这类金融事件，不止发生在新加坡，世界上顶尖国家也都发生过类似的问题。

冤屈如同大山，压在心头。2006年10月，他给李显龙总理写信，没有回音。天天在绝望和盼望中挣扎的他，又给副总理黄根成写信，泥牛入海。

人性

彼时，陈九霖的母亲已经去世，父亲和岳父母身体都不好，妻子饱受打击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十二岁的孩子成绩大受影响---他最揪心的不是自己的苦难和屈辱，而是家人。

为了家人，陈九霖多次申请监外服刑，却一再遭到拒绝。律师说，“从法律角度你符合监外执行的条件，不过因为政治原因不行”。他花费巨额费用请了一位黄大律师，但大律师收了钱却迟迟不来看望他，期待答复的事一拖好几个月。临了却说，“我劝你赶紧认罪，再拖来不及了，因为别人的案子都结了。我们再耽误时间，即使认罪，法官也会认为你没有认罪的诚意，那么你的刑期无法控制。”他想请更好的律师，听说要支付350万人民币的费用，傻眼了。

在新加坡工作时，汇丰银行曾极力争取让中航油将全体员工工资存入该行，态度殷勤要求恳切，让陈九霖无法拒绝。后来，他决定将本人每月的工资存入该银行，有些雇员也跟随这么做了。中航油事件发生后，在新加坡当局证明陈的收入都属合法收入的情况下，汇丰银行不做任何解释要求陈将收入转存其它银行，而且还要求他在限定日期内，亲自去境外办理转存手续。

“这是怎样一个无情无爱的世界呢？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呢？”陈觉得眼泪在心里流。

“认罪”

各个方面都在给他渗透某种信息，连中航油的同事也来约他谈了：“陈总，还是认罪吧。”陈问，“你是劝我去坐牢？”她说，“我不是劝你去坐牢，但是---你的夫人还在集团上班，你的儿子也在北京上学，他们都需要组织的关怀和照顾。”

陈九霖的心智被触动了，想尽一切办法都要伸冤的那根神经，忽然松了下来。他不得不开始比较：

选择打官司，可能会被判10年；被迫认罪，律师说会被判处2年半，而且似乎有人说，3个月后就能移交国内。个人的困难和屈辱事小，家人事大，尤其是孩子，他还没有成人。到底怎么办，怎么办？似乎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一个是像项羽乌江自刎，以绝后路；要么是像陈胜武广那样，以卵击石，不管后果；第三就是学韩信，忍这胯下之辱。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决定学习韩信。

2006年3月15日，陈九霖“认罪“了。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刑期是4年，而非此前律师等人说的所谓两年半；他也没有被移交国内，而是在监狱里服满了刑期。

地狱在人间

这是永生难忘、乾坤倒转、地狱般的四年。在《地狱归来》的自序里陈九霖写道：在地狱里，心智体会的主要是忧虑和痛苦。

什么是地狱？有书里这样描述：阎浮提东方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邃，无日月光。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复有地狱，名曰飞刀，复有地狱，名曰火箭---更有锯牙地狱，剥皮地狱，饮血地狱，烧手地狱，烧脚地狱---或有地狱，取罪人心，夜叉食之。或有地狱，赤烧铜柱，使罪人抱。或有地狱，使诸火烧，趁及罪人—这都是比喻。

冤屈未伸，家人难顾，朋友疏远，仕途完结，企业---那一手喂养大的企业，此生再难触摸。时如冰镇，时如火烧，时如针刺，时如刀绞。地狱，不就在人间吗？

这是个人精神方面的磨难，肉体上的和来自外界的打击也是熬炼。陈九霖在博客中写道：

那里不设床铺，犯罪嫌疑人(包括很多病人)，被迫长期睡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导致很多人终生落下病根---在那里，我体会了尊严尽失的耻辱：一入监狱大门，便被脱光衣服，扒开屁股检查是否藏毒；之后被置于栏杆之后，让警犬闻遍全身…

他在接受国内记者采访时披露：中国的监狱里，至少每人有床铺睡觉，新加坡樟宜监狱里没有床，只能睡水泥地。中国的囚犯有工作的机会，至少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新加坡监狱里，只有1/3的人有工作。没有工作的人，每天在五六平方米的小牢房里待着，精神很容易出问题。我在监狱里见过不少目光呆滞，每天要打三管镇静剂的犯人。吃药的人也很多，每天都排长队领药。另外，新加坡监狱里思想管制很严，报纸都是十几天前的，很多所谓的“敏感新闻”都被墨汁抹掉了，连北京开奥运会也是敏感新闻。如果犯了错（包括在囚室做运动），就会被关到一个地下室里，用强光照着，一天只给3分钟的水，头发也被剃光。

“赞叹那已死的死人，胜过那还活着的活人。并且，我以为那未曾生的，就是未见过日光之下恶事的，比这亮等人更强。”（《圣经-传道书》4:2、3）陈九霖真的像一个基督徒那样，发自内心地呼喊祈祷：主啊，您在哪里？

不想死

死亡的念头，时时会在脑子里闪，陈九霖知道：许多有自己这种遭遇的人，早在被判刑之前就自杀了。仅2004出事那年，国内就有13名企业家因生意失败而自杀；在狱中，也经常有人自杀，他亲眼目睹一个狱友从六楼跳到了五楼。

可是，陈九霖活下来了。他不想死。

我问他，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你？别的记者也问，是个人都会好奇地问。陈九霖在《地狱归来》一书中说，我只是出奇地坚强，才没有离开这个罪恶的世界而苟活至今。换了其他意志薄弱的人，早就离开人世而死不瞑目了。在博客中他说，本人身处困厄依然自信，并能够较快地走出逆境，得益于三个信条：一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二是“有志者，事竟成”；三是“尽人事，听天命”。

绝境反击

他把伸冤、打官司的心，苦苦制服下来。

在监狱里，他干了三件大事：锻炼身体，读了五百本书，写了一本书。在这本于严密搜查出侥幸保存并出版的《地狱归来》中，陈九霖以大量笔墨记录了新加坡方面的办案经过。在我看来，这不是一本著作，而是一个无奈无力的人发出的申诉材料：“案件的处理如同游戏，在这个游戏中，真相最不被珍视，公平争议被扼杀。”“新加坡方面先入为主、臆测定案。”“歪曲当事人动机和所处客观环境,忽视重大事实和关键案情。”

与我看过的绝大多数申诉材料不同的是，它没有那么多感叹号、问号和红手印，只有清晰的梳理、平静的叙述、坚定的论断，和不经意间流露的宝贵人生智慧。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2009年1月刑满出狱后，陈九霖被任命为中国葛洲坝集团国际工程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后来，他又创办了北京约瑟投资，目前已经成功收购澳大利亚一家上市企业，拥有400多亿美元的潜在价值。约瑟投资公司已经建立三只基金，包括与宁夏自治区政府合作的150亿产业基金，以及与内蒙古自治区合作的200亿元能源矿业基金，并投资三十多家企业。

如今的中航油新加坡公司，已经是新加坡第六大上市企业。陈九霖还在默默关注着公司的发展。然而，中航油对此不以为然。在2011年举行的上市十周年庆典上，作为元老的他并未被邀请，他的功劳也未被提起。他以七年光阴真心托付并浇灌的一个孩子，已经不再认他。

人身之不易，人性之复杂幽暗，人生之困难，还有谁体会得比陈九霖多？

初心不忘聚焦目标

2014年秋，陈九霖受正和岛非创部落酋长曹秀华之邀，在非创做“初心故事”的分享。我在线上主持了陈九霖的分享。曹秀华说，初心故事的分享嘉宾都是精心选择的。这是我和陈九霖的部分对话，因为珍视，当初保留了下来：

陈九霖：我生在农村，贫寒子弟，是在一个很寒微的情况下，找到了人生的乐观进取道路。当时我可以选择的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参军，我考上了。

临到要穿军装走的时候，我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只好放弃。在农村还有一条路，就是读书。为了满足母亲的教诲，而且为了自己的初心，我决定考学，感恩上帝，我一不小心考上了北京大学。

上大学之后，我们都自认为是天之骄子，当时的北大气氛活跃，很多领袖都到北大演讲。当时我们觉得，天下之大，我们也有匹夫之德。但是命运不是那么安排的，折腾来折腾去，还是让我走上了企业之路。最开始是在国航集团，然后到国航和汉莎航空合资的一家公司去工作，之后到中航油。没想到一待就是17年，由一个小职员，最终成为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老总。

武卿：是什么支撑这个“小职员”在17年里，成为世界五百强企业的老总?

陈九霖：支撑我从小职员走到五百强企业老总的是精神上的支柱。我总觉的人生应该有所意义，这个意义就是要为社会创造价值。说实在的，从人生的初心来讲，我不想搞企业。但是从搞企业的初心说，确实是想把它作为市场经济下的一个企业来办。当中航油派我到新加坡时，很多人是想在那里做个办事处就行，但是我想要做公司，我想把它打造成地地道道的企业。从营业额来看，中航油新加坡有限公司至今仍然是中国海外最大的中资公司，一年有1000亿的销售收入。

陈九霖：关于目标---我的人生态度就是，首先认定一个目标。如果觉得目标正确， 我是初心不改、一往无前的！我觉得人生不要确定太多目

标。聚焦人生才能成功。

武卿：有本书叫《精益创业》，前不久刚听中欧的龚教授讲，里面反复提到聚焦二字。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自己的目标！

陈：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有目标，初心，一旦确定了就应该初心不改、矢志不移。无志之人常立志，有志之人志不移。我所看到的成功的人，都是有初心且初心不改的人。

武卿：我们人类，真是可悲又可敬。可悲在于人生一世，太短，如草木一秋，树叶绿了又黄，最后翩然归于尘土。可敬的是，如此短，还是要上下求索，坚定折腾，努力证明：这世界，我曾漂亮地来过。在佛家思想看来，众生平等。但我认识的另一位美国牧师说：众生不是平等的，我们人，最高贵。现在我想，我们人类，就因为这种劲头，这种像锥子一样沿着初心指引的路坚定往下扎的劲头儿，而显得高贵。

我也好奇他的梦想，后来又问：能否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实现的梦想、最念念不忘的是什么？你希望人生达到的高度是？他说：成人成己，达人达自己：1、建立一只公益救赎基金，帮助跌倒的人东山再起，以及致力于公平正义争议。2 、打造一家私有世界五百强企业。他还说，以我对稻盛和夫经历的了解，以我自身担任两个世界500强企业的经历来看，自己建立一个民营世界500强企业的愿景，不是梦。

陈九霖还在博客上写了首诗歌:《彩虹》

你是耶和华与血肉之物立约的记号，因为有你“水就再不泛滥”；你是女娲“五色石”发出的彩光，你见证了她如何修补破碎的天；你是沟通上天与人世的使者伊里斯，你将人间疾苦及时传递到天间；你是雷电神“因陀罗”的弓，你专门射击人间的不平与积冤！你乘驾风雨而来，你遗留阳光而去，你给每个坚强的人送去一片湛蓝。彩虹啊，彩虹！你是我的弯刀、你是我的长鞭。我用你割断过去的缰绳与锁链。我挥你驾驭奋进的骏马勇往直前。

宽恕

经历了人性之恶和人情冷暖，再看人时的眼神，竟然还是温热的。我常常觉得陈是特别善良的一个人，农家子弟的朴实憨厚不经意间也会流露。

只是很想知道，他是否还恨那些把他送进监狱或者落井下石的人？他在博客中说，“我看透人生了，大多数人都是饮食男女，都是为了生存而不断计算利益得失。我不怨恨任何一个人，我心中没有敌人。”

比梦想更大的推动力，是宽恕和包容。能够宽容的人，没有障碍，所向披靡。陈九霖的人生注定是个传奇。

【作者简介】

武卿，主持人，专栏作者，中央级媒体调查记者，正和岛蓝色岛民、非创部落成员。曾任教师、新闻主播、财经节目记者。13年来，以记者、志愿者双重身份走遍全国各地，制作出《黑诊所缘何屡禁不绝》《缩水的廉租房》《黑肺》《揭密亿霖传销大案》等系列调查报道，并为艾滋孤儿、白血病患儿、胆闭宝宝、尘肺病人、乙肝病人、贫困大学生、被性侵女童等众多弱势人群利益奔走呼告。工作之余持续参与公益，为中国乡村儿童大病医保项目联合发起人，中国老龄事业基金会、第五届金考拉国际华语电影节等公益机构宣传大使，同时兼任多家互联网公司产品发布会、出版机构新书发布会、高校学术沙龙、慈善组织活动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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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主编：华恩　责编：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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