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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露:三楞草的爱|回忆拾光


写在前面


两大袋三楞草球根是一群孩子对老师的爱;但老师的不辞而别,成为他们心中的问号。20多年后重逢,作者发现,这份爱从不是单方面的……


三楞草的爱

新露

音乐来自爱之光福音社



“铃铃铃,铃铃铃……”悠长的下课铃一响,几十个十岁上下的孩子,箭一般冲出教室,蒲公英般静默地散落在学校后山。


正值初春时分,万物复苏——柳枝吐芽,不知名的小野花竞相开放,鹧鸪声声啼……


孩子们没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却像小老头、小老太似的,反常地弯腰弓背,安静地在山坡上低头寻觅着什么。


“我又找到一棵了!”一个女孩清亮的嗓音打破了沉寂。只见她高高举起一棵细弱的小草,“附近还会有,你们快过来!”


其余的孩子瞬间集合到她周围,羡慕地看着她手里那棵茎叶都有三条明显硬楞的细草。“大块球”却失望地说:“又是这么小的!底下不会有球根的,我们要找的是下面的根哪……”


“怎么办?罗老师等着吃这药呢。”


“这么久了,好容易才找到这一棵。别放弃呀!”


失落的孩子们又鼓起劲,继续往前搜寻了。终于有人发出欢呼——“我真的找到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大家向思宁拥过来,人群的目光聚光灯般打在这瘦小男孩的手上。找了好几天,我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三楞草球根——单个只有孩子们的指甲盖大小,一团团黑色、表面粗糙的小球,中间有细细的根把它们连在一起。罗老师的救命药,原来长这个样啊!


……


三十多年前的这一幕,已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无法忘却。




初秋,暑热未消,空气潮得能拧出一把水来。教室里热烘烘的,半大孩子的体味、胶鞋的臭味和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汗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头晕。


伴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丝淡淡的苦涩味开始飘浮在空气中。


脚步声停了下来,教室的门微微张了条缝。顿了一下,缝又张大了些,“啪嗒”,黑板擦掉了下来。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盯着门。“吱哪”一声,门被推开了,灰尘在阳光中翻滚,门外的人进来了。



来者瘦小身材,微弓着背,腋下夹着蓝色的讲义夹,缓缓走向讲台。放下讲义夹,微喘了一小会儿,青白色的瓜子脸上,两颊泛着两团红光。她立定在讲台中央,一声不吭。


因为就坐在第一排,我清楚地看到她小巧的鼻尖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厚厚的酒瓶底般的眼镜下,细长忧伤的单眼皮半合,两行小小的溪流从鼻翼两旁倾泻而下,两条细弱的褐色小辫挂在耳边。


“我姓罗,这学期接替林老师,教你们语文,兼图画,也是你们的班主任。”半晌,蝇蚊般细小的声音终于响起。


罗老师转身在黑板上用粉笔,只一笔,写了个“化”字,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老鼠。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了,“砰砰砰”乱跳,就像魔法解封一般。耳边却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切,不过是只老鼠,我们可是猫啊!”


“这次这个好欺负……”


“不一定吧,我看她这次没上当,应该还有两把刷子的……”




我拿起蘸饱墨汁的画笔,在白墙上挥洒作画,不一会儿,一匹活灵活现的小马“嘚嘚嘚”从墙上跳了下来……


读了神笔马良的故事,我着了迷,便在小本子,甚至课本和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地画永不成形的火柴头小人、奇形怪状的奇葩小动物。甚至在梦里也想要拥有那支神笔。


可在罗老师之前,图画课不过是老师的作业课或口水课——有位老师最喜欢在图画课骂人,口水能飙出两三米。我只好继续在我的小本本上乱画。


罗老师却是认认真真上图画课的,虽然依旧没有课本,但每节课罗老师总能找到奔腾的小马、憨厚的小猪、聪明的兔子、狡猾的狐狸之类的小动物,就用一支最普通的粉笔,不到一分钟就能勾画出它们的轮廓,再用几种颜色的粉笔勾画细节和上色。我们依样画葫芦,也渐渐画得像模像样。


语文课上,罗老师也喜欢随手画课文里的人和小动物。每节语文课前,我们都会猜一猜罗老师今天会画什么。她还喜欢让我们分角色朗读课文,手把手纠正我们握笔的姿势……从前乏味无趣的语文课,突然变得极其有趣。


我和朋友萍的画技突飞猛进,我们都爱上了教图画的语文老师罗老师,也爱上了她教的图画和语文。我们模仿罗老师轻柔的语气,淡淡的微笑,细碎的脚步,写字画画的姿势,甚至咳嗽后捂着心口的样子……


总爱捉弄人的男孩子们也在悄悄改变。虽然语文课上仍有些调皮的“留学生”(留级生,天天被罗老师留下来补写作业)时时捣乱,罗老师似乎也总拿赖皮的他们没办法。



有一次,最叛逆的“大块球”甚至直接撕了作业本扬长而去,弄得罗老师眼圈红红、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转。第二天,罗老师却依然把“大块球”和其他“留学生”留下来,要我、茵茵、少妮这些小组长,一对一地给这些顽童补课。


耳朵上总夹着根香烟的韦老师,这时就会阴阳怪气地说:“罗老师,你可以哦。留差生还不够,连好学生你都要留下来。我要报告校长,恭喜你做劳模哦。”罗老师气得两颊发红,咳得喘不过气来,半晌又背过身去,细弱的肩膀上下抽动。我们怔怔地看着罗老师,不知如何是好。


期中考试,我们班语文平均分仍然是全校垫底,韦老师教的数学平均分却升到了倒数第二名。两位老师都被校长找去“喝茶”了。罗老师两眼肿得像桃子般出来了,韦老师却踱着方步、哼着小曲出来了。


但渐渐地,班上爱看书、爱画画的男生越来越多——思宁、国铭、海山……


在学习的快乐中,我们也有些担心,因为罗老师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上的浓重药味隔老远就能闻见……




期末散学典礼,我们这全校留级生最多、有名的刺头班,竟也破天荒地得到了校长的表扬——因为发市里绘画比赛和小报评比的奖状,我们班竟上去好多人领奖,站了足足一整排。


遗憾的是罗老师不在,韦老师告诉我们:“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孩子啊,罗老师病倒住院了。她身体不好还要瞎操心,何必呢?不值得啊。现在可好,住在市里一家医院,孤零零一个人,也没人照顾。”


整个寒假,同学们都在打听罗老师的消息。渐渐有些不好的消息传来:病情很严重,是全身多处患病——肺结核、心肌炎等,因为肺结核有传染性要隔离,不能探视……


春季开学那天的第一节语文课,班上所有人都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眼睛全盯着大开的教室门。我们失望地看到一个陌生的平头男走了进来。他是来代课的老师,告诉我们罗老师已经出院,在家静养。又说罗老师的病需要用中药长期调理,其中有一味三楞草的球根是需要量最大的,因为太便宜且买的人少,药店和医院都没什么存货。


这天中午放学,我和萍一起走。萍住在罗老师家附近,她带着我往9号平房走。罗老师刚从农场调来,丈夫和一岁的儿子还在农场,她独自住在这里。我们来到罗老师家门口,一股浓重而熟悉的苦涩味从门缝里冲了出来,屋内传来阵阵强烈的咳嗽声。萍和我轻轻叩门。


“是谁呢?别……别进来,我这病还没过传染期。”罗老师的声音细弱如丝。


“罗老师,我是新露,和萍一起来的。您能给我们画一画三楞草和它的根吗?我们想帮您找。”


“谢谢你们,有心了。孩子爸爸也在农场找过,这个季节很难找到有用的三楞草球根。”


“您先画下来吧!我爸爸是常年在山上种果的技术员,姨妈在医药公司仓库工作,他们一定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三楞草。”


屋内“窸窸窣窣”好一阵子,窗帘掀起了一角,一张素描纸递了出来。我们模模糊糊看到一只细白的手伸出又缩回了。


“罗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三楞草球根的。请您耐心等我们的好消息。”


我和萍仔细打量着画上的三楞草——细弱的叶子和茎都有明显的三条硬楞,球状根则是又小又黑的小毛球,每个小球之间有细小的黑线连着。



下午放学,我们班上的每一个同学都记住了三楞草的模样,我们开始搜山——中午爸爸告诉我三楞草是一年生的田间杂草,春天萌芽,夏天会疯长,冬季死亡,这个季节还真是不太好找。不过三楞草喜欢太阳,长在干燥的地方,我们就按爸爸的指示专往高处和亮处走。


那年春天,我们发疯似的寻遍了附近的山头,居然找到了差不多两斤三楞草球根,装满了两个大口袋。


当我和萍兴奋地冲到罗老师家门前,却发现门已经上锁,我们只好把三楞草球根交给了邻居朱阿姨(也是罗老师的表妹),她答应转交给罗老师,并告诉我们罗老师已经调到市里。


我和萍低下头来,有一脚没一脚地踢着小石头往回走,不知道该怎么把这消息告诉同学们……


夏蝉高歌,学期快结束了。整个学期,平头男成功地镇压了男生们的无数次起义。罗老师再也没有出现在教室里,我们也不再谈论她,仿佛她从来没有来过。语文课上,我依旧在课本里画我的小人,只是他们的头让我画成了一个个巨大的“?”……




不知不觉间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成为一个有经验的小学老师,也走入了而立之年。


2008年教师节前的一个周末,经多方打听,我在罗老师家里见到了她。她在江南区一所中学教语文,快退休了。她两鬓斑白,依旧清瘦,但脸色明显好了许多。我问她身体如何,她说多亏当年同学们找的三楞草球根,让她肺部的炎症很快控制住了,结核钙化,失眠和心肌炎都没有再发作。


我递给罗老师一张小学毕业合影。她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竟叫出了大部分人的名字。我心头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原来罗老师并没有忘记我们!我告诉她,班上最瘦小的男孩思宁,当年中考全市总分第一,后来到英国留学成为博士后;萍当了小学美术老师;我当了小学科学老师;国铭成了经理;池健在农行工作;少妮在科技馆做会计;旭辉当了办公室主任;茵茵成了导演;伟哲做了建筑设计师;最调皮的大块球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我说一个,罗老师就惊叹一声。


“您当年走的时候,怎么没告诉我们?大家都很失望呢。”我禁不住把藏在心里多年的疑问抛了出来。


“你知道吗?当年我从农场高中调到‘热作所’教小学,很不适应,身体很快出现状况。”罗老师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所以,我没有太多精力教好你们。”


“是啊,我还记得班上纪律总是乱糟糟的,您还被校长找谈话。”我回忆道。


“嗯,是的,那一回……我……直接被校长批得哭了。你们是我教过成绩最差,最让我有挫败感的班级。唉!……”罗老师长叹一声,幽幽地说,“我其实……没有……没有勇气面对你们。


“好在后来,你白叔叔的爸爸平反落实政策,把白叔叔调到了市里,也把我调到了市里的中学。


“走得太急,没到班里和你们道别,说声感谢。这一直是我心头的遗憾。”


原来是这样……



“孩子,对你们,我始终是有愧疚的。对你,我也亏待过。当年你文笔很好,我让你和思宁写稿,国铭画画,茵茵抄写,一起出小报,参加市里的评比。后来得了一等奖,只能填两个学生的名字,我写了茵茵和思宁——只因为茵茵是校长的女儿。


后来评市三好学生也选了茵茵和另一个教工的孩子,你只评上校级三好生。我对你,其实不太公平。今天你来,我很高兴,因为我终于可以亲口向你道歉了。”


“没想到当年还有这样的事,我真的完全不知道。没关系,我只记得您教会我画简笔画,让我爱上了语文。对我来说,这更重要,您在我心目中,一直是很好的老师。”我不在意地笑笑。


“其实我现在对学生,也像您当年一样——校长们觉得我太温和,压不住调皮的学生。刚做老师的时候,我还常常被他们气哭呢。现在好一点,但面对他们我还是很无力很挫败,我也是个失败的老师。不过也有像我当年爱您那样爱我的学生,毕业了还和我通信,久久回来看我一次。我想我们自己无法准确评价自己当时的价值,除非回头看,我们才能看到真正完整的自己。”


罗老师留我吃饭,席间她很骄傲地告诉我,她儿子小白龙也考上了师范大学艺术学院,学的正是美术专业,过几年也会成为一名教师。


饭后我们在客厅一起看罗老师家的相册,在一本黑白相册的最后一页,我看到了我们小三班当年秋游的一张合影,在合影旁有罗老师手绘的一整棵三楞草:墨绿色的细叶,略浅的茎,有三条明显硬楞的茎叶间,居然开出一朵花,是淡淡的黄绿色头状花序,最下面是错落有致的黑色小毛球,中间有细细的根把它们连在一起。我仿佛又闻到了当年那淡淡的苦涩味……



作者介绍

新露

来自广西南宁,小学科学教师,自幼喜爱阅读。2012年信主。2013年4月,参加香港文艺创作营。2017年开始参加创文文字人社群服侍。七年间在线上线下创文课程和服侍学习中得滋养安息,被神从抑郁深坑中拉出来,由文字小白变成愿意终身服事的“蚊人”。口头禅“我太难了,幸好有神”。


                                                                                   

                                                                                   整理人:恩典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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