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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年,湘西的一个小伙子脱下军阀部队的军服,跑到北京来闯荡。
他喜欢读书,抱着一种文学救国的理想。然而他仅仅是高小毕业,连怎么使用标点符合都不熟悉,怎么学写作呢?
这个叫沈从文的青年人在湖南会馆一个寒冷的小屋子里栖身,他常常一连几天吃不上饭,更没有钱买书看。
他背的包裹里有一本《史记》,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读。但《史记》是文言文,无法指导他写作。当时,鲁迅等作家号召白话文运动,新兴的刊物上,很少刊登文言文的东西。
沈从文曾去投考燕京大学国语班。因为文化太低,他没有被燕京大学录取,却认识了几个燕京大学的朋友。他们热情地帮助他,并且送给他一本和合本《圣经》。
沈从文打开《圣经》,仿佛发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一下子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后来在回忆中说,自己反复阅读“那接近口语的译文”和“部分充满抒情诗的篇章”。
有了这本和合本《圣经》,他有了白话文写作的范本。他把《圣经》早晚带在身上,常常找一处僻静的地方阅读。
打开沈从文的《边城》、《长河》等作品,那洁净、深邃、优美的文字,常常能让人联想到《圣经》中的语言。
通过阅读《圣经》,不仅对他的写作产生了益处,也使他对基督教会产生了好感和向往。1925年至1926年,他还曾在一家教会办的慈幼院工作了一段时间。
沈从文的早期作品《蒙恩的孩子》,记述的就是教会慈幼院的见闻。藉着一个孤儿在圣诞节得到礼物的故事,表现了在社会上难以见到的爱。在这个孩子身上,沈从文也寄寓了自己的感受,他一个人背井离乡,前途无着,在这样一种无私的爱里,得到了深深的安慰。
他的不少作品中能看到来自圣经的意象。如玫瑰、鸽子、百合花、小鹿.......他的人物塑造也深受《圣经》尤其《雅歌》影响。他的一些小说中的男主人公有着“完美的身体与高尚的灵魂”,这些人物被称为“所罗门系列”,与之对应的是那些美丽的女主人公,被称为“书拉密女”系列。
《边城》剧照
在这些人物中,给人印象最深的莫如《边城》中的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人又那么乖,和山头的黄麂一样......”
这样的描写让我自然联想到《雅歌》中的那个新娘。她向着耶路撒冷的众女子骄傲的说:“我虽然黑,却是秀美......”她的良人则称赞她说:“你的两乳好像百合花中吃草的一对小鹿,就是母鹿双生的。”
沈从文的写作达到极高的水准,在现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马悦然曾在《明报月刊》表示,1987、1988年诺贝尔文学奖最后候选名单之中,沈从文入选了,而且马悦然认为沈从文是1988年中最有机会获奖的候选人。
1988年,马悦然向中国驻瑞典大使馆文化处询问沈从文是否仍然在世,得到的回答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那时,沈从文刚刚离世数月。
更为可惜的是,沈从文虽然从《圣经》中汲取了大量的写作养分,但最终没有明白其中所隐藏的生命奥秘。
透过《圣经》和教会,他看到神的儿女所能达到的人性之美,便把人性之美当作自己创作中的最高目标。他没有明白,若无上帝的保守,人性可以堕落得何等不堪。
沈从文离开上帝,而单单追求人性之美。这样的人性是靠不住的,必然会导致梦幻的破灭。1950年,他因理想破灭而自杀,被人抢救回来。自此以后,他在文学上再也没有任何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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